这下就连司马昭都是嘴角直抽,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先不提淮南大雨连绵,你说干旱就干旱?
光是寿春城城高而尖,若非内应,岂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火攻更特么像是无稽之谈。
于是司马昭与傅嘏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是颇为无奈,最后所有人的商议之后却如出一辙的选择了采取上策,围而不攻,只等城中粮尽。
见司马昭已经下了决策,钟会顿时上前一步再次开口道:
“我听闻吴军将领全怿家族中人素有矛盾,若巧施离间,诱其反叛,或许不日便可一将功成。
“而其若来投奔我等,建业此地尚可出兵接应,以示诚意与震慑。
“再者,诸葛诞手下蒋班,焦彝二人不过贪生怕死之辈,若能搓其兵峰,而诸葛诞本人亦将不听此二人劝谏,如此一来此二人必降。
“而此二人一旦投降,敌军必将士气低迷,如此一来,寿春必破,还望晋公三思。”
钟会一番话洋洋洒洒,底下却是瞬间鸦雀无声,甚至就连近在其跟前的傅嘏都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哪里是什么计策,完全是根据众人性格做出的行为推断,而且几乎滴水不漏,倘若真是如此,下面的计策连傅嘏都能想得出来。
提前散出一些消息,便可让吴军上下猜疑,再巧借一番天时,便大可发表一番鬼神之论。
如此一来,诸葛诞虽有小胜,然其军心必乱。
世人传言,钟会之谋多半将人视为提线木偶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此番谏言却未免过于锋芒毕露,而司马昭之心胸可谓是远远逊色于其兄长,所以钟会此举是祸非福,让司马昭生了猜忌,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一念至此的傅嘏眼眸中神色又多出了几分斟酌,显然并不清楚钟会真正的目的,毕竟如此一来你钟会必将被推入风头浪尖。
然而,上下议论一番后却都认为钟会此计可行,而哪怕是司马昭都心中颇有几分欣赏在里面。
因为在他看来钟会此举不亚于将自己化身一个孤臣,当下之际,只要足够忠诚,逾越什么之类的细枝末节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于是乎贾充看向钟会的眼眸越发的阴沉。
此子何能,竟能得晋公如此看重,在其看来钟会不过一偷鸡摸狗之辈的卑鄙小人。
当日,夜间,司马昭唤来阮籍询问其对于钟会的评价。
而司马昭刚刚开口,阮籍眼眸中首先涌现而出的便是三分忌惮。
在以往阮籍好酒,而钟会则总是喜欢在其喝醉之际询问其时事,以求抓住其把柄来谋害。
但不知何时起,似乎是自从嵇康开始对其颇为赞赏的那时开始,钟会便变得格外的礼贤下士,甚至传出唾面自干的传闻。
虽然传言多半是假的,但其隐忍便是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钟会一改往日的睚眦必报,如今真的是做的让人找不出什么瑕疵出来。
以往是其醉酒时候询问其行踪之类的错判。
但现如今却多有为其交好的行为,例如阮籍一如既往的佯装醉酒之时,钟会便会给他加一件衣衫并自顾自的看书。
就算是询问,也多半是学术之类的话题,而且每每提到其不解之处,那可谓真正称得上不耻下问,甚至还多次赠予其名酒。
若非往日行为让阮籍对其忌惮已深,那么如今的行为便是堪称妖邪,其行为毫无章法可寻,以至于阮籍思虑许久,也不敢给出自己的推断。
司马昭见状顿时大笑,随即开口道:
“嗣宗你尽管开口,其他的无需顾念。”
那意思便是,你尽管说便是,我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司马昭当然也知道近些时日钟会于军中和朝堂的声望如日中天,若非其交好之人不多,倒是真的得让他在心中多少提起三分忌惮。
见此情景阮籍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得不说了,于是无奈开口道:
“此人锋芒毕露,不似苟且之辈。”
这话说得含糊的不能再含糊了,至于司马昭能听懂几分,那就不是阮籍所能推断的了。
而听闻此言,司马昭眼眸瞬间眯起,微微颔首后示意其退下。
阮籍便告罪一声后离开了。
阮籍离开后不久,司马昭便又唤来钟会。
而钟会刚刚交接完一些情报工作,闻言大惊,手中毛笔跌落在白纸上,落下一道浓厚的墨迹,顿时直翻白眼。
近些时日乐广那边情报交接的紧,若非有诸葛竦之事略作遮掩,就差点被当场抓包了,还好提醒的及时。
毕竟他刚刚得到情报阮籍被司马昭叫走了,按理来说今天应该不会召见自己才对。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一念至此的钟会也颇为无语,只能放下手中纸张,随即和来者一起走了出去。
临行前还不忘使了个眼色以叮嘱房梁上的某个人把桌案上那张宣纸给烧了。
谨慎之态倒是让人颇为汗颜。
而钟会见到司马昭之后,后者微微颔首,并挥手示意钟会坐其对面。
而桌案上则是摆好的围棋,颇有几分当下淮南战局之态,而黑子的地盘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被白子完全蚕食,唯有一线之间还未曾被占据,其九死一生之态便是由此可见一斑。
而更奇怪的便是司马昭还是宜钟会持白子先行,此言一出更是让钟会嘴角直抽,心中大汗。
顿时直接推脱并直言不讳道黑子想胜怕是难如登天。
司马昭微微颔首,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
“此番棋局,不论成败,只望士季能陪我戏耍一番。”
此言一出哪里还有钟会推脱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结果便是,在司马昭的一线天不断扩展之下,钟会的动作看似巧妙,实则破绽百出。
高傲如司马昭都一时半会未曾清楚,只知道不知为何自己每次都能清楚的看出钟会那不易察觉的破绽,其志大才疏之态,便是由此可见一斑。
一刻钟后,司马昭大笑,而钟会则早已被其杀的丢盔卸甲,就差抱头鼠窜,跟是一脸懊恼,甚至嘴里嚷嚷着:
“再来,这把不算。”
司马昭仔细观摩了一番后这才大笑示宜钟会退下,而钟会才刚刚转过身去嘴角便微微上滑,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虽然,蔚蓝衣铠的遮掩下一点都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