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念至此的乐广并未显得有几分惊惧,神色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终于在喝上几口热茶后才稍感恢复了几分气力然后开口道:
“可,可是...”
似乎是看出了乐广心中的颇不平静,钟会显得也有几分思虑,然后直接打断他开口道:
“屋中古卷先生可尽数翻阅,每顿饭菜会有人为您送上,衣着方面我也会安排人为您打理,若是有什么需求可直接托子文告诉我。”
话说到这里,钟会朝着一侧的那家伙使了个眼神,子文略作迟疑后便走上前来,沉声道:
“愿听先生差遣。”
此刻的乐广这才收回了心中的所有疑虑,取而代之的是受宠若惊。
外加上对张华的那三分好感,乐广顿时便要双膝跪地,神色恭敬道:
“广何德何能,能得尚书如此礼遇?”
终究是年少多风雨,虽然此刻的乐广不无感激的成分,却还是略有迟疑,似乎是以为钟会要将自己训练成死士,但是却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乎整个人的姿态便已经低到了骨子里。
然而,钟会却并未让其跪下,而是伸手微微托举,乐广那瘦弱的身板便被钟会固定在了椅子上。
随即叹了口气,沉声道:
“先生自幼学习,可知当下时局之故乎?”
乐广一脸茫然的看向钟会,显然不能缕清其中含义。
但很显然钟会也不是要他来解释什么,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欲行之事,不仅仅道阻且长,然,更有身死之危,但,大丈夫横立于世,自当立不世之功绩,建不朽之奇功。
“虽万死,但吾往矣。
“会虽愚钝,仍望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先生,可愿助会成事,以天下为功绩?”
此言一出,钟会随即目光灼灼的看向乐广,而此刻间的乐广哪里还能不清楚钟会的意思。
结合钟会之前的言行举止,乐广终于明白,钟会并非是要自己作为死士一般的存在。
而是要自己成为其幕僚或者说是谋臣,千载一时,鼎足而立。
此番言语已经算得上推心置腹了,可谓是将钟会心中图谋和远大志向全盘托出。
但捋清其中关节后乐广反倒是松了口气,顿时按照自己所学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晦涩的行礼道:
“愿为主公,尽我所能。”
这次的钟会并未拦住他,而是等他完成全部动作后这才轻笑着将其扶起。
但紧接着,乐广便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品行,得到信息后的他马上开口对钟会说道:
“主公,诸葛竦此人不堪大用,望主公熟虑。”
此言一出钟会面无表情,而钟会身侧的子文则是神色愕然,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应。
子文再愚钝,也清楚你乐广不过是初来乍到,竟然妄想动摇钟会身侧随行许久的忠臣,此言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堪称胆大妄为。
果不其然,钟会几乎是立刻开口道:
“此事容后再议。”
但在钟会离开之后乐广却是嘴角微微翘起,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钟会处置诸葛竦,毕竟对于钟会而言诸葛不亚于朝中重臣。
若是真的动了他必将是上下离心得不偿失。
但他要的,却是一个态度,一个钟会一视同仁的态度。
果然,钟会并未因此训斥他,也没有因此此言行给予其惩罚。
这让乐广准备赔罪的一系列话语落了空,也清楚了诸葛竦此人在钟会身侧必将是不怎么受到待见。
而这些,便够了。
张华性情懦弱,外加钟会的知遇之恩,自然不希望钟会为难,所有苦楚当然是选择自己一力承受。
但相对而言的乐广年少,之前还未曾与钟会打过照面。
更是多少存有几分睚眦必报的成分,所谓仇不过夜,以其之早慧,自然便开始在心中酝酿起了对策。
相比较钟会而言,乐广更在乎张华的感受,抛开知遇之恩不谈,这是一种同仇敌忾,更是一种同病相怜。
二人终究皆为寒门子弟,有些东西,张华不说,乐广也能知其三分。
而钟会在回到屋中后便顷刻间也捋清了其中脉络,却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能怎么办?
因为一个废物去打压一个能臣?
除非是色令智昏,不然钟会脑子抽了才会这么干。
至于几人之间的矛盾,钟会倒是多少有几分注意。
先是给张华安抚,紧接着让子文去保护乐广便有这一层。
但再怎么算来算去,也难言手下无几个可用之人,子文一走一些事物自然便无可厚非的交接给了马隆。
而马隆在得到这一消息后更是气的差点骂娘,还以为是王裒这家伙又摆了自己一道,想要将自己丢出权利中心范围。
但这一次他还真的误会王裒了,此刻间的王裒还在和钟会商议一些应对诸葛诞发动叛乱时的选项和出击路线。
对这件事自然是闻所未闻。
琢磨了无数次,如今钟会这个臭棋篓子多少也算得上对围棋略懂三分。
但架不住王裒本身便是其中大家,但钟会又喜欢耍赖,顿时王裒有些哭笑不得。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偏还不能不带钟会玩。
只能借机开始和钟会商议军务,并谋划时机以脱身。
于是王裒一边落子,一边对钟会发出询问:
“主公,诸葛诞手下有蒋班,焦彝二人,此二人皆为当世之才,必能为诸葛诞谋划一时。”
钟会悠然的落子后,略作思索便开口:
“可惜,诸葛诞刚愎自用,不仅仅看不起武人,更不会听,维度民意这块算得上能为其所用,但终究不会长远。”
听闻此言王裒顿时沉默,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口道:
“若是...”
王裒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人,微微颔首示意桌角那未干的水泽,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意思便是杀了贾充,以断司马昭一臂。
抛开胜负不言,但凡能折损司马家的事情,王裒都极为乐意去做。
但钟会却是摇了摇头,手中棋子也并未同时落下,而是喝了口茶水后开口道:
“还不到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