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狗屁自由党人,什么狗屁反抗军,什么狗屁青铜骑士团,这不纯粹是胡说八道吗?赤金秩序那么神圣,怎么可以随便侮辱和亵渎?”
吴广胜嘴里不停地喷出一连串脏话,骂骂咧咧地扔掉破皱传单,紧接着,又把传单踩在脚下,跺着脚,使劲蹂躏了一番。
而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周星泽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刚才,吴广胜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并不是因为他接触到了诡异,也不是这哥们发疯了。
他只是照着那张自由党宣传单,把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仅此而已。
真是虚惊一场。
站在山顶的废弃火车头上,两个人张开臂膀,任凭柔和的晚风灌满衣袖。
作为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不可接触者」,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享受到的自由和惬意。
周星泽一直在犹豫,下午历史课上梦到青铜地铁的怪事,到底要不要跟吴广胜透露?
还有身上凭空多出来的机械手表、镔铁短刀,以及那袋玉石粉末,要不要拿出来,也给吴广胜看看?
但最后,周星泽还是忍住了。
在没有弄清楚所有真相之前,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比较保险。
他只问了吴广胜一个问题:
“老吴,你说,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异星源体吗?”
“哈哈,我说老弟,你每天都琢磨啥呢?怎么老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吴广胜拍了拍周星泽的肩膀,皮肤黢黑的胖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笑容,紧接着他语气无比肯定的说道:
“你说的那些脏东西啊,早就湮灭几百年了,现在还哪里有什么狗屁的异星源体!”
听到这话,周星泽目视前方,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聊异星源体的事,而是立即转移话题,开口说道: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所以思维方式比较跳跃嘛。”
“哈哈哈,你又来了,还穿越者,你老哥我还是七神投胎转世呢,哈哈哈……”
吴广胜一阵揶揄,捂着肚皮,笑得更放肆了。
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周星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刻意隐藏过,还经常大大方方地对身边人说起。
可问题是,这里从来就没有人相信过他。
其实想想,这也是最符合常理的,谁会相信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会是一个穿越者呢?他们只会觉得你在抖机灵,或者在异想天开。
“像草一样,像草一样”
“我要带你呀去我的家乡”
“那里有很多人呀活着和你一样”
“那里的鲜花呀,开在粪土之上”
猎猎的晚风中,突然有吉他声和男人粗犷的歌声响起。
周星泽扭头,看到吴广胜打开了一个旧世界的智能手表。
这个黑色智能手表,是几年前吴广胜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早就没有了表带,也早就不智能了,扫不了二维码,也打不了电话,发不了语音,更看不了天气预报。
仅仅靠着残余的太阳能电池,维持着音乐播放器的功能。
“干枯的身子呀埋在地下哟”
“像草一样,像草一样”
“陌生的人呀经过我的村庄”
“听我像风中的树叶为你歌唱”
“这歌声啊是黑夜做的衣裳”
“你听见我的心跳和血在流淌”
“……”
粗犷的歌声里,周星泽和吴广胜就像所有的高中男生一样,吐槽学校的老师,聊班上最美的女生,聊毕业以后的打算……
聊到未来的时候,周星泽问吴广胜:“老吴,你有理想吗?”
“理想必须有啊!”
吴广胜兴奋地说道:
“你老哥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娶一个攒劲的婆娘,生几个胖娃娃,为赤金秩序的永恒运行,添几块砖加几块瓦。”
周星泽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太阳落山,白昼熄灭,有星辰挂上天穹,两个人才踏着暮色,飞跑下「鸣刹山」,各自回家吃饭。
走到废品厂东侧,走进废厂二号小区,眼前矗立着几栋焦黑的高层住宅楼。
这里,便是他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周星泽一直觉得挺讽刺的,在旧世界,这种楼房动辄就要卖几十上百万一套,有多少家庭耗光几代人的血汗都买不起一个厕所。
如今,这里却成了最破败不堪的贫民窟,随时都有可能倾塌,成为一片埋葬枯骨的水泥废墟。
周星泽家在三单元1701,楼上的电梯早就废弃了,他徒步爬了十七层楼梯,终于才气喘吁吁地到了家门口。
但刚一推开虚掩的家门,他就感觉到了异样。
天已经全黑了,可家里没有开灯,桌子上也没有晚饭,厨房蒸锅里的土豆也是冰凉的。
平时这个点,老爹老妈早就下班了,小妹也早就放学回家了,可是今天,家里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是怎么了?周星泽一阵害怕,家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嗒,滴嗒,滴嗒,嗒——”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响动,是滴水的声音。
周星泽立即冲进去,眼前的一幕,几乎惊碎了他的心脏。
老旧的铸铁浴缸里,满是红色黏稠的液体,像鲜血一样滴滴答答流淌到地板砖上。
一具少女的身体,正浸泡在血红的液体里,水面之上,少女浮起的脸庞一片苍白。
看到这一幕,周星泽的心脏差点悬停。
浸泡在浴缸里的少女,竟然是妹妹周曼妮!
怎么会这样?
妹妹平时那么乖巧那么可爱那么善良,怎么会,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杀呢?
“曼妮,你怎么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周星泽踏着满地的血红冲过去,刚伸手准备抱起浴缸里的妹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千万,千万不要碰她,时间还没到呢。”
“谁?!”
周星泽停下手上的动作,警惕地回头,透过浴室门口,他看到客厅里有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他想先把妹妹抱起来,赶紧送去医院抢救。
“喂,我都说了不要碰她,现在断药会死人的!”
周星泽刚把手伸进浴缸,客厅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听语气,那个人好像比自己还要气愤。
但听到这些话,周星泽也不敢动了,立即返回到客厅。
黑暗中,他隐约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啪嗒。”
伸手摸索到墙壁的灯泡开关,周星泽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电流接通,白炽灯泡里的钨丝不停刺啦作响,在玻璃灯管挣扎着闪烁了几次之后,昏黄的灯光终于铺满了整个客厅。
这时候,周星泽看清楚了,沙发上斜倚着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从头到脚,竟然全都是红色的,铜红色的长发,金红色的项圈,包裹在身上的滑丝长礼服,是火焰般的猩红,就连她脚上的缎面高跟鞋,也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酒红色。
而她的皮肤,却异常白皙滑腻,就像是娇贵剔透的瓷器,腰身更是纤细,妩媚,凹凸有致。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乌黑的双唇,尤其点缀在下唇的半截纯银铰链,更是散发出惊人的魅惑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我妹?”周星泽右手按住刀柄,厉声质问道。
女人翘起修长的右腿,轻轻搭在左腿上,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首先,我叫臧千红,跟你是同类,其次,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在给她做治疗。”
“治疗?做什么治疗?”周星泽警惕地问道。
“当然是给她残疾的手臂做治疗咯。”女人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周星泽心里一惊。
五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妹妹周曼妮永远失去了左臂,这件事一直都是全家人心里的伤疤。
难道这个女人,是老爹和老妈花钱找来的江湖医生?
可他们现在又去哪了呢?为什么不在家里?
而且,妹妹的手臂已经断了五年了,现在找医生还有什么用?断了五年的胳膊,又不可能重新生长出来。
“时间到了,该换药水了。”
女人看了眼腕上的玫瑰色机械手表,曼妙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浴室。
紧接着,她放掉浴缸里的血红色液体,重新放满水,又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玻璃瓶。
女人把玻璃瓶举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瓶身里面的黄褐色液体,立即像工业啤酒一样,泛起了细密的白色泡沫。
“这是什么东西?”站在浴室门口的周星泽警惕地问道。
“一瓶C级接驳药液。”
女人用拇指熟稔地弹开木制瓶塞,五官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这可是我最后一瓶了。”
紧接着,她倾斜玻璃瓶,将其中的黄褐色药液,全部倾倒进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