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春过去后第五个戊日,是为春社,也称“土地诞”。仲春之月,阳气发动,万物萌生,自然是举行祭祀活动的好时机。
民以食为天,宁国历朝重农,比起中秋、重阳、上巳等节日,社日节在宁国人的眼中更为重要。他们认为土生万物,社稷更是一国之本。
所谓社稷:就是“太社”和“太稷”的合称,“社"是土地神,稷是谷神,两者是人们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所以要爱之敬之。
早在先朝就有了春社,到宁国已经是延续百年的传统了。
这一日,小到一家一户,大到乡里族群、郡县州城,甚至连皇家诸侯都要祭祀土地神与谷神,以求今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
卫渊今日五更天就起来了,几个丫鬟伺候他穿着繁琐的袞冕之服,冕冠戴上之后,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冷峻威严。
周身穿戴完毕之后,见傅瑶还在躺在床上,他一把掀开被子道:“今日是社日,误了祭祀的时辰可是要受天罚的……”
“天罚就天罚吧!反正我已经在受了。”傅瑶闭着眼睛嘟囔道,所幸卫渊没有听清楚。
“赶紧把她弄起来——”卫渊不耐烦的对着玉翠道。
玉翠与另外几个丫鬟只好硬生生把傅瑶拖了起来,卫渊看到这样赖皮的傅瑶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安心,能这样没心没肺也是件好事。
尽管傅瑶不在意,但丫鬟们可不敢怠慢了这么大的日子,好几个人在她身上侍弄着,手脚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就给她收拾得妥妥当当。
今日的风格比较沉稳大气,因为祭祀仪式只能穿黑色衣裳,不可垂发或簪鲜艳之花。
通过好几日的疗养,傅瑶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脖颈上的痕迹已经消了下去,只是手腕上还缠着纱布,不过被大袖一遮也瞧不出什么来。
祭祀社神的地点在京师西郊之外的祭坛,天子尊驾出行,兹事体大,大内早在前几日就开始着手准备事宜。
文武百官早早地赶到了朱雀门集合,然后再随皇帝的车驾一起前去京郊的祭坛。
卫渊与傅瑶在天边微亮时终于赶到了朱雀门,远远的就看见门外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好在没有误了时辰。
不多时,随着朱雀门缓缓打开,皇帝的仪驾出宫了……
走在前面的是仪仗队与皇帝的亲卫,跟在后面出来的是皇帝的銮驾。车身通体乌黑镶有金边,上面装饰的宝石珍珠更是数之不尽,彰显着皇家气派,四周的帷幔上刻着龙凤图案,銮驾前面由六匹毛色乌黑发亮的宝马牵引,且只有天子的车驾能驭六匹马。
皇帝卫雍与和皇后两人端坐于车内,后面跟着各皇子,皇太后年事已高,在禁中不宜出行。
皇帝后面依次跟着卫渊的车驾,再后面都以官阶大小排序,如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国公、尚书、御史等等,像京兆尹这样的官员只能在最后骑马前行了。
出了朱雀门后沿着宽大的御道一直走,两边都有侍卫清道,一路都有乐声伴奏,沿街的店铺都紧闭大门,只能从门缝里悄悄一睹皇家出行的阵仗。
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行着,在辰时之前必须到达祭坛。
社神祭坛为正方形,一共有三层,由青白玉石砌筑,中间铺有五色土,象征着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坛中中央立有一根社主石。
今日的祭祀由司天监监正操办,只见祭坛前方的供台上摆着三牲,两边还列着玉、帛以及美酒、果、各色菜肴等大量供品。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上百件。
辰时一到,钟声止,鼓乐声起,祭祀社神正式开始。
卫雍身穿大裘,内着衮服,上面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大走到供台前跪拜上香。
文武百官也要面朝祭坛下跪祈祷,接着由司天监少监诵读祝文,祈求土地神和谷神保佑宁国丰收。
少监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却透着正气,一看就是国泰民安的相貌,他用异常洪亮的声音诵读祝文。
“一方土谷,万姓福神,秉忠正烈,助国卫民,膺承简命,镇一方而黎庶仰瞻,司职功曹,掌传奏而丹忱上达,义贯九天,善恶昭彰而响应;灵通三界,功过纠察以分明。巩固金汤,奠安社稷……”
祝文冗长枯燥,但所有人都不能发出任何不敬的声音,或者做出任何不敬的动作,否则就会被御史记录在案而受到弹劾。待祝文结束,卫雍端起一樽酒酹向祭坛。
这才刚开头,接着卫雍还要在少监的协助下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福辞、焚祝文、辞神叩拜等。
整个祭祀过程长达两个时辰,过程繁复,礼仪考究。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皇帝在祭祀中充当着主要角色,可以说是劳心劳力。
好在卫雍现在正处于壮年,这些事还可以亲力亲为,等以后年纪愈大身子日渐衰微,就只能派太子亲临现场了。就像他曾还是太子时,就已经对这些场面轻车熟路了。
时至午时,祭祀典礼终于结束,众人都已经是精疲力尽,恨不得席地而坐。所幸在祭坛周围搭建有彩棚供人休憩,天子与皇后坐主位,其余人员分坐左右两边。
正典之后就是宴饮了。
卫渊与傅瑶坐于皇帝的右手边,下面依次是各皇子和皇室宗亲,对面是太师、太傅、定国公、李国公、尚书等人……
卫雍将刚刚祭祀用的牲肉分赠给宗室臣下,朗声说道:““先祭神,然后食其胙,大家今日尽醉而归。”
文武百官高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两边的编钟敲响,场外一列舞姬身着红白相间的衣裙鱼贯而入,跳着悦神的舞蹈。
领头的那个蒙着面纱,但傅瑶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正是柳诗音。
只见她身姿阿娜,赤脚系铃轻踏在红毯上,长袖飘飘宛若游龙,全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她吸引了去,卫雍更是看得连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