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始终不敢正视韩珏的眼睛,她生怕从里面瞧出点儿什么来。
事实上,在席间韩珏也从未曾看傅瑶一眼,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使她坐立难安了,这次他选择用自己的真面目,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这一顿饭吃得傅瑶是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们在高谈论阔些什么,偶尔有几个字眼飘进她的耳朵,好像是关于两国贸易往来之事。
那些使者叽里咕噜说着拗口的语言,简单的话互相都能听懂,过于复杂的句子就需要懂两国语言的人替他们翻译一下,韩珏在里面充当的正是翻译的角色。
别的不说,就他说话那怡然自若的神态,没人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了?” 卫渊抽空难得关心了一下傅瑶。
余光扫到她闷闷不乐,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她不喜欢这种太过无趣的场面。
“没怎么啊!”
傅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实际上她的心里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为什么每当她以为事情就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意外突然降临。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早知如此,今日就不来了,自己蒙在鼓里不知真相还好受些。如果让她立刻揭发韩珏,还不如让她原地去世呢!
傅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席散的,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事情都已谈妥,只见两方都站了起来,满面春光的道别。
等送走使团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卫渊也走到那个安置在窗棂旁的小池边,旁边的木盒里盛着鱼饵,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拈了几颗向池中丢去,一群小锦鲤在数水中翻涌着,皆争先恐后张着嘴吸食。
待到饵食抛尽,才一字一句道:“世子就不怕皇帝知道你私自接见大宛使团而降罪于你吗?”
“所以我这才叫了宁王您过来啊!”
李弘狡黠一笑,他这点心思早就被卫渊猜了个透,所以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他是想把自己那些产业与大宛那边挂钩,卫渊兼任京师市舶使之名,若有他在场,圣上必然不会说什么。
卫渊又何尝不知道,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就权当帮一个忙了。
“为了感谢您和王妃大驾光临,晚上去你的宝华楼潇洒潇洒,我请客,怎么样?”李弘高高兴兴说道,就刚刚这场饭替他赚了不少钱,所以脸上是满面春风,好比一下子就得到了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卫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傅瑶到这才知道,原来宝华楼是属于卫渊的,难怪他对那里那么熟悉,那里的人对他又那么尊敬。
本来傅瑶想找个借口直接开溜了,没想到李弘道:“王妃务必要赏脸一起,上次流光榭一聚真是意犹未尽啊……”
察觉到卫渊脸色逐渐变黑,他又改口道:“咳咳,总之咱们几个不醉不归。”
还没等傅瑶拒绝,卫渊马上就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那个叫洛桑的男人,是什么来路。”他对此人很感兴趣,京师的人中龙凤他也见过不少,可是从这个人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非常吸引他。
李弘也对他是高看不已,一提到他就露出赞许的微笑。
“此人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听他们说是大宛国人,不过身上有一半中土人的血统。”
“看起来倒像个纯正的中土人士。”卫渊道。
李弘表示同意,跟着点点道:“是啊!想不到大宛国改有这等俊朗不凡的人。”
只有傅瑶心里清明,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宛国人,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洛桑,而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叛臣贼子。
事到如今,傅瑶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站在两人中间了,但自己已经成了卫渊的女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想到这里她便下定了决心,有必要找机会接近韩珏告诉他,若是再不知难而退,自己就只有告诉卫渊真相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准备试一试。
傅瑶还是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踏入宝华楼,感觉那些人看待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个个都透露着殷勤。
几人进了二楼一个包厢,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李弘朝一个白衣童子问道:“诗音姑娘呢?这次正主来了,也该出来见见人了吧!”
他嘴里说的正主就是卫渊,傅瑶也听出来言外之意了。
卫渊给白衣童子使了个眼色,他知道李弘觊觎宝华楼花魁已久,碍于自己的面子才没有强取豪夺。
那童子得了令,很快跑到了三楼传话。
“柳姑娘,王爷来了。”
“是吗?”柳诗音正在梳理发丝,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一亮,立马就放下了梳子,高兴问道:“王爷一个人来的吗?”
本来童子不准备说出另外两人的,可姑娘既然问起,便也不好隐瞒,如实回答道:“还有世子与王妃同行。”
听到这句话她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重重道:“不去。”
童子在门外左右为难,劝道:“姑娘……这不好吧!毕竟是王爷的意思。”
踌躇再三,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想要见诗音姑娘一面实在太难了,还得靠宁王开金口才行啊!”柳诗音一进房间,李弘就开玩笑道。
卫渊用漫不经心的口气对李弘说道:“不过一介舞女而已,追捧的人多了,便骄傲了起来,既然世子想要,就借你几日如何。”
他早就知道柳诗音心里的想法,最近是越来越没章法了,借此话正好敲打敲打她,也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柳诗音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像是一下子被他抽去了骨血,难道他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吗?
连傅瑶都觉得他说话实在太过份了,这种过分不是针对柳诗音一个,而是所有女人。
李弘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竟然燃起了这么大的火药味,要是他敢笑着答应,卫渊还不得把他撕碎了又咽下去。
识趣道:“这事怪我,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