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不一会便把世界点染的一片雪白,到处透着凛冽而又纯净的白色。
一顶白色的小轿自水蛟帮抬了出来,一件白色狐裘披身的连枝雀坐进了轿子里,随手放下了轿帘,轿子启动,载着他慢悠悠地在雪地上前行,不一会便被轿夫在雪地上踩出一条宛如游龙样的黑色痕迹。
屋檐之上被雪覆盖了极厚的一层白色,杨崇浚轻轻动了动,眨了下眼睛,眼睫毛上的雪抖落了下来,露出了他两只亮炯炯的大眼睛。他已经在这里埋伏很久了,颜凉叫他在此埋伏不要动,紧盯着连枝雀的动静,她稍后就回,可是这会连枝雀已经出门了,颜凉却还没有回来。
所以他现在要怎么办?是在这里等颜凉还是继续跟着连枝雀?
眼看着那轿子已经快要消失在了转角处,杨崇浚还是决定先跟上连枝雀,于是身形一动,一阵雪花纷纷扬扬抖落了下来,他人却已从原地消失。
连枝雀今日心情极好,头发亦梳的一丝不苟,一根白玉水云纹簪插在高挽的发髻之上,衬的一张小脸精致端秀,薄唇细眉,风姿翩翩。
轿子在芳烃司大门前停了下来,轿帘打开,连枝雀足尖点地无声,悠然走了下来,两侧士兵纷纷朝他施礼,连枝雀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杨崇浚跟到了芳烃司大门口附近躲藏了起来,又觉得有点难办了。他进去了,那自己还要不要跟?他的心里有点忐忑,但转念又一想,如果此时在这里跟踪的是颜凉,或者箫褚白,他们会怎么做?他们大概不会犹豫,会立即跟进去吧?
杨崇浚定了定神,准备冒险一试,脚都已经滑了出去却又溜了回来,还是等连枝雀出来后他再悄悄进去看看好了。他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没信心,找了个地方小心的藏好了自己,就又再次伏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直等到天色将晚时,连枝雀才从芳烃司走了出来,再次坐上小轿悠悠返回了水蛟帮,再没出去过。
杨崇浚返回到了芳烃司附近观望了片刻,但见门口守卫森严,两派士兵排列整齐纹丝不动,仿佛雕像一样矗立两旁,以他现在的功力,想要溜进去想来也不是难事,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堂而皇之的硬闯地牢啊,心里那点底气一想到这就散了个干干净净。磨磨蹭蹭等到天开始擦了黑,两队士兵准备换岗之时,他才就着黑夜,憋足了气,趁人不备一口气冲了进去。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以他现在的功力,这些普通士兵哪里瞧得见他的影子,只觉得风雪忽地大了一阵,一阵带着钩子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趁着换班的档口悄悄说几句,“这天可真冷啊!”
“谁说不是呢!”
不过刮过去一阵寒风而已,哪里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两队士兵换好了岗,便停了声音,重新矗立在了原地。
杨崇浚提着一颗心,沿着黑黑的走廊一路向下,遇到士兵便匿气躲避,无人时就朝前飞掠,只觉得眼前的路越来越朝下蜿蜒,两侧的烛火幽暗,照的整个空间鬼影森森,瞧着怪吓人的。
慢慢地两侧开始出现了切割整齐的地牢,内里关押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犯人。
自出现犯人开始,地牢内的守卫反而松懈了下来,越往里面越是少人,到了最后,他都已经敢溜出来大摇大摆地在廊上左顾右盼。
看来这芳烃司是是深牢大狱啊,怎地这里面的犯人却似乎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杨崇浚悄悄望去,就看到有几双眼睛已经看见了他,却也只是平静的望着,眼神淡淡好像是在看一截木头,倒显得他东躲西藏的模样有些猥琐。他还以为牢里的犯人看见人就会大喊大叫“我冤枉啊!放了我啊!”之类的。
杨崇浚摸了摸鼻子,怎地这里的犯人比他还淡定呢。
从躲藏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杨崇浚四处望着,道路仍然是继续向下的,只是牢中大半都是空的,他不确定是不是要继续朝下去寻,他总觉得东方恶不可能呆在这样的地方吧,也更不可能把红药关在这里。
“小朋友。”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来的突然,吓了杨崇浚一跳。
杨崇浚回头一看,就看到一间牢房里关着一个蓬头乱发的怪人,因为被关押了太多年,他的人整个已经脏的看不出肤色,只是那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炯炯,像是夜晚最亮的两颗星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声音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叫人心慌的威压。
杨崇浚被他吓得不轻,捂着小心脏看到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时,人神奇的仿佛也跟着被点亮了。
“前……前辈有事么?”杨崇浚小心翼翼道。
“你是长门中人。”那怪人语气平静道。
杨崇浚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拍脑门子,哎呀,怎么出门忘了换身衣裳,自己还穿着长门紫衣堂的衣服呢,这明晃晃的走来走去,谁人不知他是长门人?
但见那怪人身上泥垢满身,捆住他手脚的铁链都生了锈,也不知被关了多少年,他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身上的铁链立即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张嘴悄悄道,“小朋友,你过来。”
杨崇浚并不想过去,可他的声音却好像是催眠一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居然让他不自觉地迈着腿,朝他的牢笼靠近,等走得近回过神来,想后悔也是晚了。
“你莫怕,”那怪人又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叫你来看看,我的衣裳。”
衣裳?衣裳能有什么好看的?可杨崇浚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看了一眼,那衣裳上已经不知沾了多少层脏污,几乎辨不出颜色,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忽地怔住了,但那衣裳的样式怎地那么眼熟?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仔细定睛望去,果真在那黑的发光的布料上看到了一些隐隐的紫色暗纹,他穿着的是长门紫衣堂的衣服!
“你也是长门紫衣堂人!”杨崇浚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这下他不怕了,双手抓住地牢的栏杆,拼命朝内望着,那衣服虽然已经又旧又破,可那的确就是长门紫衣啊!
杨崇浚低下头,却发现这人居然只有一条腿,另外一条裤腿里空空荡荡的。
“前辈,我是长门紫衣堂杨崇浚,却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我啊,”那怪人和善地笑着,“我叫徐鬼,他们都叫我跳山人,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