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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试药(1 / 1)


裴京墨接过东方恶递过来的药膏,仔细瞧了几眼,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侍女快速进门来给东方恶倒好了洗澡水,将门给掩实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东方恶身上溃烂不成样子,从不需要下人近身伺候,今次叫蒋阿四留下陪他,已经算是难得。

东方恶脱下厚实的外衣,只见他的整个后背和前胸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青灰色厚厚如同鳞甲样的坚硬物覆盖在他的身躯之上,身体微一扭动,就有黄色的脓状物自缝隙里流了出来,有些还粘连到了衣服上,中衣上凝着褐黄色的污渍,一股异味喷鼻而来,不可谓惨不忍睹。

见裴京墨盯着他的后背看,东方恶毫不在意,“怎么样,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吧。”自称为人都算是客气了,他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脱得干干净净的浸到浴桶里去,身上的伤处沾到热水瞬间传来细小的麻痒痛感,不过这点痛对他而言已经微不足道,夜半三更时,毒气上攻浑身犹如在地狱沸水中蒸煮的难言滋味才是真的叫人生无可恋。

裴京墨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屋内陷入一种颇为诡异的安静,东方恶泡了一会热水,身心慢慢放松下来,轻轻靠着木桶边缘,两个大男人在氤氲的水汽中毫无美感可言,裴京墨在想着事情,东方恶也有些走神。

又过了一会,东方恶在水桶中挪动了一下,热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溢出桶来,他淡淡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媚姑给偷偷运走的?”

裴京墨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媚姑是指阴灵雨,事已至此,南风烈已经下了逐客令,他是必须要离开的,但不代表东方恶就没了价值,相反他还需要他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思索了片刻,裴京墨拿起一旁的木勺帮他舀了些水浇在了背上,道,“这件事我稍后再跟您说,现在我先给您擦点药吧。”

身上厚厚的凝结物已经泡软了,看起来更显狰狞。

“也行。”东方恶道。

裴京墨又拿起了鳄鱼膏,反复看着,却不涂抹,刚才他看到这鳄鱼膏的时候就有些反常,这会又露出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瞧着颇有些可疑,东方恶便道,“阿四,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裴京墨放下鳄鱼膏,道,“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讲过的,我家小妹擅医,上次与您聊过后,我特意给她去信一封,详细讲述了您的症状,她也给我寄来了一瓶药膏,我在想着,或许您可以试一试。”

东方恶早对药膏没了期待,不过都是抹,也没什么不同,没所谓道,“那就抹呗,我身上坏的地方这么多,随便抹。”

裴京墨又道,“可是涂抹此药还有很多禁忌和忌口,要不我给您看看?”

“这么麻烦呢。”东方恶有点后悔了,裴京墨将怀中刚收到不久的信递给了他,但见信中书写字迹娟秀小巧,秀气可爱,似乎一个盈盈可爱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了眼前,笑嘻嘻的望着他,东方恶瞬间就对看信有了兴致。

细细看来,信中讲述居然与他的症状所差不离,惊异于这小姑娘居然只是由人转述就能将他的情况摸的八九不离十,未免也太神了!

刚刚那漫不经心随意看看的心思瞬间被吊了起来,东方恶双眼放光坐直了后背看着手里的信,紧接着他就看到后面写着,此种症状极有可能是慢性中毒,导致毒性发于表,溢于外,毒疮只是表征,内里肯定有毒源作祟……又言此毒极有可能与牛乳、羊乳及鱼类相克,二者相混,有可能会加重溃烂及浓疮……

东方恶抬眼瞥了下放在一旁的鳄鱼膏,然后又想起了之前抹在头上引发溃烂的人乳膏,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他几乎是瞬间就起了火气,将那信用力一捏,便撕成了几半弃在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暗指南风烈给他的药膏不但不宜于他的病情恢复,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吗?

他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离间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

“蒋阿四,你什么意思?”东方恶冷冷地说。

“大人,我也是刚刚收到信不久,原本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您详说,但是刚才见到南风大人送的鳄鱼膏,忽然想起了信中所言,所以这才立即给您看看,并无他意。”

东方恶肿胀的嘴唇开合了半晌,却半个字的争辩之言都说不出,越擦越烂的膏药他如何没有怀疑过,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却是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吗?

东方恶忽地陷入了沉默,神色变换不断,却不发一言。

裴京墨瞅着他的脸色,缓缓道,“其实属下还有一法。”

“什么法子?”

“现下到底哪种药膏有用处,哪种药膏无用处,不过全是猜测,我们同时使用两种药膏,届时比对一下效果不就知道哪种有效了么?”裴京墨悠悠道。

他说的如此笃定,完全是基于对红药医术的信心,她说相克的,那肯定就是相克,天底下已经没有几人的医术可以胜过她,所以他几乎立即就敢肯定南风烈给的药一定有问题。

东方恶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想实验做对比,但是同时又有点好奇结果会是怎样,是否真的会像这信中姑娘所写,真的会让他病情加重,苦不堪言。

他的好二哥,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好二哥……

东方恶浑身的硬皮都泡的泛了白,已经带着越来越明显的痛意,他终于下定狠心道,“且两种都试试吧,也免得不清不楚的叫人心里生疑。”

裴京墨见他肯试药,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又成了一半,便道,“那我们就头上擦鳄鱼膏,胸口擦红药的这瓶白色乳膏吧?”

见东方恶缓缓点了头,便掏出一把小匕首,先将南风烈胸前又厚又硬的硬皮给削净,然后用匕首背挑了些药膏抹在裸露的嫩*肉上,又依法将他头上的脓痂清理干净,抹上了鳄鱼油。

待一切弄完,一桶热水也已经凉透了,东方恶披上外衣,与裴京墨走了出来,厅里已经摆好了晚饭,菜品可口美味,东方恶也是饿了,坐下来便准备开吃开喝,裴京墨瞄了一眼,就发现了一大半的食物都在禁忌名单上,只将那几样清淡小菜摆在了他的面前,将肥腻的肉和鱼腥类食物给撇到了一边。

东方恶吧唧了几下嘴,也就由他去了。

“阿四离去以后,还望大人注意些饮食,想来假以时日,慢慢调理,病总会痊愈的。”裴京墨低首道。

一想到阿四一会就要走了,东方恶忽然就没了胃口,南风烈容不下他,只要今天他踏出了东方府大门,后脚就立即会有无数的人来找他索命,保管叫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他绝对相信南风烈有这份能耐,也有这份心思。

裴京墨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大人,阿四虽然与您相交时日不多,也自知尚有许多隐秘没有跟您交代清楚,但是请您相信一件事,阿四真心认可您这位朋友,也不希望您遇到什么危险,因此,阿四即使离开,也一定会默默保护您的安全。”

东方恶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态度坦诚,神色诚恳,眼中充满了朋友间才有的关切,“大人,怎么救的那位姑娘我暂时无法告知,但是您以后有需要就随时叫我,我依然是您的蒋阿四。”

东方恶低下头去半晌无话,“阿四,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要接近我?”

裴京墨道,“大人,是你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阿四,不是么?”

东方恶自嘲一笑,将筷子丢在桌上,“阿四,我还是小瞧了你,今日你出府去,生死由命,若咱们下次还能再见,到时再续情谊吧。”

裴京墨低低朝他行礼,然后转身朝着黑暗中隐去,几乎片刻,身形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东方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美味珍秀,许久没有动一下。

夜晚时分,东方恶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睡了,虽然他平时也是一个人睡,可今晚阿四离去后,莫名叫他觉得空虚了很多,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渐渐有了困意,陡然间,头上居然奇痒无比,从一个点开始蔓延,紧接着连着整个头都有如有万千蚂蚁在啃噬。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来自夜深人静时的折磨,继而自头往下,身体各处的肌肤也会开始传来阵阵痒意,渐渐地,当痒到一定程度,恨不得将全身的肌肤抓烂丢掉时,自那痒的深处,又会泛来阵阵痛苦,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交杂在肌肤之上,简直不是人能受的。

东方恶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企图消弭掉那种难言的滋味,浑身滚烫如沸,全身好似要烧着了般,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一根被穿在木棍上,旋转烤炙的野鸡。

就那么无声地捱到了奇痒难耐的最高点,慢慢地,自前胸处又传来一点沁凉的凉意,丝丝地细细地,原本毫不起眼,毫无感觉,可是在这全身烧灼痛苦的档口,那丝凉意居然显得那么清新醒目,有如捧在心口的一汪冰泉,叫他于麻木之中,感到了一丝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奇异的舒适。

东方恶摸了摸胸口,发现那处竟然就是刚才擦了红药药膏的地方。

居然这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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