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楼里的左行云此刻同样不好过,无影在他的眼前毫无预兆的崩成了一堆碎片,将他着实吓了一跳,他知道无影实力强悍,而且是极其少见的影人,然而就是那样强悍的影人居然在与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人直接给碎成了渣渣。
小皇帝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角色?他觉得有些烦闷,那半张丑陋的皱脸皱的更紧,霍地站起身来,既然他人不行,那他就亲自来吧。
他面色铁青,脸上阴晴不定,干瘦的身板绷的紧紧的,怎知刚走了一步,忽然一柄长枪自窗外飞射进来,一枪钉进了他身旁的墙壁上,枪尖携带着一抹蓝色火焰距离他的面颊不过寸许的距离。
左行云转动眼珠,看向被枪尖钉进墙里的东西,那是一颗比寻常人都还要大上一圈的硕大头颅,面色铜黄,双眼瞪大如铃,巨口张开,还可以看见内里那一排排森森尖牙,不正是与郭崇对战的江铜么。
那回马枪钉在墙上枪身犹自颤动不绝,耀武扬威,气焰嚣张至极。
这是什么意思?
下马威?
左行云怒极,抬手拔枪,手上用力一握,那柄威风凛凛的长枪连同枪头上的战利品都一起化成靡粉,慢慢自他掌心散落。
江铜居然败了,他的心情更差,“没用的狗东西。”
他冷哼一声,抬腿才又走一步,忽地,一道比刚才更猛的力道自窗外激射而入,一庞然大物砸向他旁边的墙壁,竟将那墙壁直直砸出了一个窟窿,墙壁受力不均,轰然倒塌,大半间茶室受其影响,慢慢噼里啪啦倾塌下来,瞬间将一间雅室毁成了半片废墟。
容湛环着双手,连手都没有出,如同炫技一样使出各种腿法,最后一脚直接将那矮大壮送回姥姥家去,自哪来打回到了哪去,又原样还给了左行云。
左行云看着废墟之中隐隐可辨的人形,知道矮大壮居然也败了,短短时间之内,他的手下居然死伤惨重,对方却偏以如此炫耀的方式将人送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败了,一塌糊涂。
他恐怕是走不出这间茶室了。
茶室倒塌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慌乱,周围吵吵嚷嚷,乱哄哄一团糟。左行云站在原处没有动,唤下属进来问,“连枝雀呢?”
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居然到现在都不见人。
属下退出去过不多时进来惊慌道,“报告尊使,连……刚刚得到消息,水蛟帮被一个游侠给端了,连……连帮主身受重伤,双腿已废,如今正在疗伤,恐怕……”
“什么?”
左行云霍然转身,目眦欲裂,居然连连枝雀都……
“义父呢!”
“还在庄子里与苏先生对弈。”
左行云的身子微不可闻的轻轻抖了一下,脑海中似乎隐隐透出些什么讯息,可他不愿相信,赶紧将它甩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脚迈起,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在露天茶摊前已经歇的人都有些犯懒的方是闲扶了扶肚子,看到对面茶肆坍塌,异响不断,就知道那些家伙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虽然他说了完成任务后要给他打个招呼提醒他一下,但是这些人的动静未免闹的太大了些吧。
摸摸鼻子,方是闲懒懒地站了起来。
左行云又迈了一步,坍塌过半的房间内一片狼藉,他再迈一步就可以迈到了门口,忽然,门口一道白影闪过,方是闲一身白衣潇洒,儒雅端方,彬彬有礼,微笑着望着他。
左行云忍住抽搐的嘴角,刚才被他摒弃的念头又疯狂地窜了上来,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今日事成与否,小皇帝是死是活,义父好像并不关心,那他为什么又愿意陪自己下这么大的一盘棋,亲自稳住苏子夏,还派了宗内五大高手参与自己的计划呢?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胸口堵塞难当,冷冷问着,“小皇帝呢?”
方是闲依旧彬彬有礼,抬头看了看天色,微笑道,“皇帝自然是应该在宫里了。”
这会小皇帝应该已经平安回宫了吧。
左行云的半张好脸报之以微微一笑,算作回礼,可惜他的另半张脸无动于衷,瞧着怪异至极,“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长门白衣堂方是闲。”
“原来是长门。”左行云另半张枯死的脸终于有了表情,只是那笑意阴凉刺骨,瞧着叫人不寒而栗,他的整条左臂忽然开始微微发出诡异的蓝光,手臂慢慢膨胀,越来越粗壮,竟直接撑破了袖子,露出一条完全不似人类的粗壮手臂,那手臂连在他的身上,显得既长且大,状若兽爪,看着异常怪异。
方是闲看着他的半张脸再看看他的胳膊,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拼接人,他的一半是人类,身体的另一半恐怕是与什么兽类拼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记起之前听闻过的左行云偶有失控发狂的时候,如今看着,想来是与这兽融合时出现了反噬,此等邪功危险至极,没想到居然有人为了修炼,真的甘愿把自己的身体奉献,这种异人,他也是头一次见。
方是闲惋惜地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么多花哨的东西,他只有一把普普通通,有些旧了的小破剑,长门简朴,就连他这个副门主也只混到了这么柄不知传承了几代的旧兵刃,长剑锈迹斑斑,光气势上就已经被对方彻底碾压。
兽身既现,左行云整个人的气势就完全改变了,周身罡风猛扑而来,直吹得方是闲长发衣带齐齐朝后飞去,差点直接被大风给吹走。
“长门,我最讨厌长门。”
左行云声音粗哑,口中喝喝有声,脚猛地往下一踏,那另半边没塌的茶楼这一下彻底崩塌完全,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残垣断壁中,兽拳握紧直朝方是闲门面砸来,方是闲挥起薄剑横档,那拳居然无惧利刃,一拳将薄剑砸的弯曲了下去,眼瞧着竟然就要折断。
方是闲微微吃了一惊,“好大的威力啊!”
借着那一拳之力迅速向后撤身,方是闲身形灵巧,点在了一块摇摇欲坠的碎石之上,那碎石轻轻一个摇晃便将他又送了出去,兽拳紧追其后砸落,将那坍塌的废墟一拳轰成了靡粉,直接在地下砸出一个深陷的巨坑来。
方是闲回头看着那个巨坑,啧啧称奇,怪不得宁可舍弃自己也要做拼接人呢,这兽人的威力果然远非常人可比。瞧他那只兽手青筋暴出,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甲片,居然刀枪不入,无坚不摧,刃利非常,还差点把他的小破剑给弄折了。
左行云几击未中,心中未免火大,见他始终也没什么厉害的花样使出来,心中轻蔑更甚,内力再次融汇,直冲入兽臂,那兽臂猛地再次膨胀数倍,条条青筋如游蛇样攀附其上,五指弯曲如勾,瞧着骇人至极。
左行云速度更快,方是闲看清了这拼接人的兽臂变化形态,心中已经有了数,不再一味奔逃,在那兽臂猛拍自己后心时忽地回转,手里的小破剑灵活游动,直刺那兽臂掌心中的一点。
和这巨大狰狞的兽臂相比,小破剑实在是又小又破,剑尖轻轻点在掌心,仿佛是被蚊子给叮了一口,没点感觉。
只是突然间,自那剑尖处陡然传来一点细小的热感,然后紧接着那剑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旋转,掌心的那一点热迅速燃烧,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宛如烈阳般的炽热光芒自掌心弥散开来,竟将所过之处尽数化为灰烬,有如被烈阳灼烧融化了一样。
方是闲剑招不停,一招接着一招,长剑旋转不歇,尤似白绸飞舞,将那兽掌自指甲尖开始一路往上削去,将那无坚不摧铁甲般的兽皮削了个干干净净。
白芒几乎在同时缠绕而来,将那被削的血肉模糊的兽臂融化成灰烬,等他的剑削到肩膀处时,整条兽臂已经尽数焚化彻底,空空荡荡。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左行云几乎没看清方是闲使了什么招数,他的整条手臂就已于白光中轰然消散,整个消失了。
“啊!”一声惨叫响彻寰宇,左行云自左肩处被削了个干干净净,他忍着剧痛连续向后翻转数次,才勉强逃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断臂处流下粘稠的完全不似人类的黑红色血块,头发蓬乱满脸血污,让他的阴阳脸看着更为怪异扭曲。
“你……你使的是什么武功?为何我从没见过?”
“我这个?”方是闲语气淡淡,站在离他不远处,一身白衣如雪,片尘不染,“不过是长门最基础的落日剑法而已。”
“不可能!”最基础的落日剑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威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早已失了修行的本心,又如何能参悟的了这其中的奥妙?”
左行云嘿嘿冷笑着,“修行道路千万条,我就偏要走这条捷径,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你休要猖狂!”
他猛地抓起腰畔悬挂的小袋子,将里面的尾玉悉数倒进了嘴巴里,瞧着数量竟有数十枚之多,左行云大口吞咽了尾玉,身体眼见着又出现了变化。
他的衣服奇异的鼓动起来,仿佛内里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衣服越撑越紧,最后竟然“滋啦”一声爆裂开来,露出一半是人一半是兽的可怕身体,他的肩膀上,一条刀疤样的巨大伤口猛地裂开,居然露出一只硕大的眼睛。
那眼睛四下里转着,最后盯住了眼前的方是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