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烈在自己的地盘居然刮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个女人,让他大为恼火,这开始让他怀疑,他的统治是否真如想象中的那么无坚不摧,他的手眼是否真的触及到了每一寸土地之上,是否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叫他如芒在背,时刻准备出其不意的给他致命一击。
南风烈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将军之位,不知是拿多少人命换来,早已练就了一副如猎豹般敏锐的直觉,虽只是丢了新娘,却蓦地叫他心里隐隐透着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隔住了视线,叫他有些看不真切。
这种近乎本能的不安,在第四天的时候到达了顶点。这日近午时分,副将匆匆来报,说一批蛮漠人突然袭击隐藏在乡下的几个玉刺蝴蝶仓库,被他们抢夺了近一半的库存去。
乡下的几个存储仓库十分隐蔽,为了保护好这些珍贵的玉刺蝴蝶,南风烈经常易换储存地,这些蛮漠人却偏偏如癞皮狗一样,追咬的极紧,南风烈曾经破天荒地答应过他们的要求,以牲畜粮食交换玉刺蝴蝶,不曾想来往几次,这些没脑子的蛮漠人便尝到了甜头,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场威胁勒索。
这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向来知道示弱只会给敌人更多践踏自己的机会,将敌人斩草除根,连根拔起才是他的做事风格。只是蛮漠人多的杀不尽,玉刺蝴蝶又事关重大,他虽远在端州,却也不想叫义父知道自己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岔子。
所以他选择隐忍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我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蛮漠人果然逐渐开始膨胀起来,以为南风烈真的会一直隐忍下去。
只听副将道,“刚刚获悉消息,说今次劫掠是由蛮漠王次子那库尔亲自领兵前来。”
在蛮漠人当中,南风烈最瞧不起最厌烦的就是这只没脸没皮的癞皮狗那库尔,心里早想将其剁成一百八十块喂狗以泄愤。有的人,偏偏不敢正面对敌,只喜欢耍一些叫人瞧不上眼的隐私手段谋利,南风烈若不是为了制作尾玉的进度不被耽搁,唯恐误了义父大事,哪里还能容忍他活到今日。
“玉刺蝴蝶仓库隐蔽,怎么又会被他们给发现?”南风烈闭目冷声问,“不是才刚刚绞杀了一批细作么?赤壁虎到底是怎么做的事?”
这些以那库尔为首的蛮漠人,似乎知道玉刺蝴蝶易碎难保存,次次专挑最易损毁的玉刺蝴蝶下手,不知蛮漠人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厉害角色,无论怎样守卫森严,都能被他们钻到空子,到叫南风烈投鼠忌器不敢过于使用蛮力,让他们嚣张到了今时今日。
他们大概是忘了南风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睁开眼睛,毫不掩饰眼中已经翻腾而出的杀气,却发现副将居然还没走,仍垂首恭敬地站着,见他睁开眼睛,又低低道,“蛮漠人抢了玉刺蝴蝶后口出狂言,说我们扣押了那库尔,要我们将那库尔交出,否则就毁掉玉刺蝴蝶。”
“狂妄至极!”
南风烈终于忍无可忍,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身旁劲风猛地扑出,将侍立一旁的副将掀飞了出去,副将踉跄几步停下身形,慌忙跪伏在地。
“拿我的长刀来!”南风烈声音寒冷彻骨,将手伸向一旁,立即有两个侍从抬着一柄威风凛凛的长刀晃晃悠悠挪了过来,这柄长刀重达八十二斤,两个人抬着尤显沉重,南风烈看着个子不高,却臂力惊人,伸手夺来,将长刀刀柄往地上一撞,青石板地面轰然碎裂,向下深陷数尺。
“传我令,割下那库尔的脑袋给老蛮漠王丢回去,敢来越境滋事的蛮漠人,一个不留!若他们还敢来犯,我就亲率骑兵穿越沙海,灭了他们的老巢!”
副将躬身领命,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南风烈如此震怒了,心中瑟瑟发抖,禁不住问,“将军,那他们手里的玉刺蝴蝶呢?”
南风烈冷冷哼着,“不要了,让他们毁掉好了。”
这群蛮漠人,知道他看重玉刺蝴蝶便以为拿住了他的软肋,真是可笑至极。
殊不知南风烈之所以拥有恐怖如斯的名声,是因为他对敌人和对自己一样狠。
“给北堂染传信,叫他再秘密运送一批玉刺蝴蝶过来补缺,报酬双倍,至于蛮漠人,他们喜欢的话,就带着玉刺蝴蝶给他们陪葬吧!”
南风烈冷哼着,大步走了出去,“正愁没地方撒火,来的真是时候。”
走了几步,忽而想了起来,转身吩咐,“去叫东方恶来!咱们好好的去玩一场!”
“是!”
副将目送威风四射的南风烈远去,心中只觉热血澎湃,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舒展筋骨,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乌由脱人本身携带的好战基因叫他们总是对血和火有着莫名的渴望,每一次大战对他们而言都不是恐惧和噩梦,而是天赐的乐园。
原本封闭的有如铜墙铁壁的涠洲突然有了异动,城内城外大队人马集结,跟着南风烈浩浩荡荡的去了,躲在巷子里偷窥的那库尔消息完全闭塞不通,还不知南风烈突然集结人马是去做什么。
他有一个贴心幕僚,代号叫小骡子,近几年深得他的信赖,玉刺蝴蝶的藏匿地点都是小骡子偷偷探听到告诉他的,否则以他的那点微末本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重要消息,是以那库尔对他十分信赖,这会又冷又饿饥肠辘辘不禁就又想起了小骡子。
以小骡子的聪明机智,会发现自己出了意外吧,届时发现异常一定能想办法先稳住大部队,想办法先把自己给救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小骡子在跟随他之前,已经在报恩堂拿了牌号,成为了报恩堂地字号隐形人,他心心念念,最善溜须拍马的小骡子此刻带着黑色斗篷,在巷子里快速穿梭,身形快若闪电,行如鬼魅。
他面无表情地与那个落魄潦倒,只穿着单衣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那库尔擦肩而过,那库尔根本不曾留意到那一身幽冷的人,也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小骡子就那么抛下他扬长而去。
城内粗略逛了一圈,已经可以得出结论,南风烈带走了大部分的亲信和亲兵,以近乎戏耍围猎的心态带着一群人呼喝着离去,这群不知死活的蛮漠人即将成为南风烈的狩猎对象,他们乐不可支,纷纷叫嚣着要割下那库尔的头颅,轮番当球踢。
小骡子心中了然,继续脚步不停地低头快走,路过闲闲靠在街角,仿佛在晒太阳的裴京墨时,手中轻轻一弹,一个纸团子就落进了裴京墨的手中,二人无声地错身而过,几乎未有任何交流,就完成了彼此间的信息交换。
裴京墨握着纸团子散漫地迈步离开,见左右无人时,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嘴角终于慢慢扬起笑意。
纸条上写着,计划可成。
小骡子边走边摘掉穿在身上的黑色斗篷,随手丢弃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衣服帽子,微微弓下腰来,形状立即猥琐市侩了起来,眉眼贼兮兮的弯起,几乎瞬间变了个脸,成了另一个人。
他继续快步走着,来到一处隐蔽的茶摊前坐定,拿起筷子,按照某个特定的规律敲击着,不一会店小二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将他招呼到了里面。
甫一进店店门立即关紧了,屋内原本闲散喝茶的几人围了上来,几人皆做汉人打扮,从外貌看与当地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有开口时,稍微有些不太娴熟的口音。
“可找到少主了?”
“少主的确是被南风烈给捉去了,如今就困在涠洲城内。”小骡子焦急道,“幸而库玛释放假消息将南风烈引出了城,我们今晚天一黑就从南门攻出去,务必将少主送到沙海之北。”
“是是是!”几人随声附和,他们埋伏在涠洲城的蛮漠人数量不多,南风烈守在城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说南风烈率领大部分亲信和亲兵离城,他们才敢冒头聚在一起商议。
小骡子将众人聚在一起,悄悄道,“南风烈离开涠洲后,城门守卫由他的亲卫凌龙虎亲自把守,此人天生神力,力大无穷,最是难对付,我们和库玛里应外合从守卫最薄弱的南城门攻克,只要能拖住凌龙虎,将少主送出城去与库玛汇合便算成功了一半!”
小骡子在蛮漠为那库尔效力多年,屡建奇功,且心思敏捷,主意最多,几乎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大家听着他的计策,纷纷点头称是,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小骡子又细细将诸多细节交代了,自己则潜出门去继续寻找那库尔,刚才暗自巡城时似乎在某个角落瞥见过那库尔的影子,不过他当时身有要事并没有理会他,如今凭着记忆,在他刚才出没的地方寻了一圈,果然就见到躲在角落里快饿晕的那库尔。
小骡子激动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赶紧扑了过去叫道,“少主,可叫小人找到您了!”
那库尔无处可去流落街头,又身无钱财,既不敢过分招摇惹人注目又不想偷盗抢劫,做那有失身份的事,正在这里蹲墙角喝西北风,猛然间听见小骡子的声音,看到他那张亲切的笑脸,只觉得满心委屈一起涌了出来,“小骡子!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那库尔是老蛮漠王最宠爱的幼子,自小贪图享乐安逸惯了,蛮漠人在沙漠里讨生活的艰难他一丁点都没有品尝过,终日醉生梦死,胸无大志,酒囊饭袋,脓包一个就是小骡子心里对他的真实评价。
偏偏面上还要亲热的仿佛看到了亲爹,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穿上,低声道,“少主人,南风烈刚才下达军令要割了您的脑袋,咱们得想办法速速离开这里!”
那库尔一惊,脑中虽还有诸多疑问,可也不敢耽搁时间,赶紧点点头,跟着小骡子匆匆回了他们隐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