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咀嚼着她的话，奇道，“所以是‘南北东连云雨’这六个人，怎么独独缺了西？”
“曾经是有戏的。”蓝霓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大概十年前左右，其中最厉害的西门煮雪突然死了，所以就只剩下六人。至于怎么死的，他们一直对此闭口不谈，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又是十年前。
“这六个人说是玉狐宗最核心的六个人也不足为奇，他们平时四散在各处，帮助吴道悔处理一些隐秘的重要事物。因为吴道悔无法离京，所以他们就成了他在天下行走的眼睛和耳朵。”
“吴道悔无法离京?”颜凉又吃了一惊。
“是，我偷偷听说是苏子夏在他的身上下了什么符，他的命被锁在了护京大阵里，一旦离京，立即触动符阵，届时尸骨无存。”
符师啊……
在苏子夏之前，大周从没有符师出现过，他跨越南海而来，带着不属于西海大陆所有的离奇术法，普一出现，几乎立即便被认为是南海妖人，可是如今大周的国土仍旧保存完全，皇室血脉得以延续，居然全是这一个南海妖人的功劳。
十年之前，在她还能叱咤风云的年代，局面远没有现在复杂，玉狐宗更是未成气候，什么东南西北云和雨的，有的连毛都还没长全，压根不曾在江湖上留有什么姓名。如今玉狐宗羽翼丰满，自己反倒是受制于人，处处掣肘，颇有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意味。
幸亏今天幸运遇见了蓝霓凰，如果没有她告诉自己的这些内幕，自己贸贸然闯进京都，指不定要惹出什么大祸呢，她现在倒是有点理解一开始箫褚白听闻她要去京都为什么脸色大变了。
京都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霓凰，麻烦你将知道的关于玉狐宗的消息都告诉我们吧。”颜凉目光恳切。
“您何须客气，我本就打算如此。”蓝霓凰眨了眨眼睛，笑的媚而不俗，“抛开和北堂染的这层关系，我本也是彻头彻尾的狐派，总能比别人多知道些内幕。”
“就先从这六个人开始说起吧，自从西门煮雪去世后，吴道悔的六个义子里，最厉害的就是南风烈南风将军了，表面上看他是大周的镇边大将军，驻扎端州，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就是六子之首，传闻此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是个十足的狠角色，只可惜我还没见过，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敢多说，总之，如果遇见他，一定要提高警惕，立即溜之大吉比较好。”想起关于南风烈的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什么饿啖人肉，渴饮人血之类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想她一向行事无忌，在世人眼中正不正邪不邪的人，也有被人吓到发抖的时候。
“至于北堂染嘛！”蓝霓凰咂摸了一下，下结论道，“我目前觉得还行，到还没见到多丧心病狂，人肯定不算是好人，但胜在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我再多观察观察再下定论吧！”
“再说说这个东方恶，那就有的说了，这个人据说之前也是一表人才，但是不知道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着了什么病，总之突然性情大变，人也变得奇丑无比，浑身溃烂，恶心至极。他是南风烈的忠实拥护者，这二人虽然形貌相去甚远，却是感情甚驽，经常同时出现，为人嘛，就用多说了，自然是恶人中的佼佼者。”
红药歪头听了半晌，终于捕捉到点感兴趣的，“此人听着不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体征已经出现了二次蜕变，感觉像是中了毒。”
“毒？那是什么毒？”蓝霓凰反问，没想到红药小小年纪，居然只凭描述就能够揣测出一二，实在是稀奇。
“至于是什么毒，也得诊过才知，我如今也只是推测而已。”
蓝霓凰瞬间看红药的眼神就炽热了些，又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开始疼爱地摸起来，这小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个连枝雀有关信息就极少，几乎没有人见过他本人，我只知他忠心护主，极有可能会在京城的某个角落守卫吴道悔，一定要注意这个人。”
“左行云我暂时也未见过其人，不能给与论断，至于这个最近才冒出来的那个神秘的雨师妾，说是年纪最小，可瞧北堂染他们提起这人时满脸不屑，说他最是心思歹毒，要小心防范，估计也不是善类。”
“这个雨师妾我们之前在江宁已经打过交道了，”颜凉淡淡道，“人虽狡猾却还有几分稚嫩，暂时还未看出什么过人之处。”
蓝霓凰点点头，随即又叹息着摇了摇头，“你看我，总共就六个人，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晴川道，“吴道悔义子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个谜，世人猜测无数，却也不敢有准确的论断，长门费尽心机，也只能确定南风烈、东方恶与左行云三人，玉狐宗内门规甚严，我们之前多次派人暗中进入都会很快被发觉，几乎没有获得任何有用信息。”
晴川在回复蓝霓凰，也是在对着颜凉说，“之前门主一直反对我们去京都，也是担心左行云极有可能会在京都，如果连枝雀也有可能在京都，那我们这一趟，可就要万事低调了。”
玉狐宗内情况复杂又千丝百缕，三言两语极难说清楚，一路上晴川得闲就会跟颜凉说上一些，后来几人发现似乎有人跟踪，这才停了有关话题，只说些无关痛痒的。
如今又打开这个话头，几乎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可是她们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蓝霓凰又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轻声道，“北堂染就快要来了，你们快走吧，我这个八风耳不敢在他身上听太久，会被发现的。”
才刚刚见面，居然又要依依惜别。晴川和颜凉还没怎么着，红药最先开始湿了眼睛，她看着面前体态丰腴的美妇人，好像自动将她带入到了所有温柔善良的女性形象里，她极快的接纳了她，甚至恨不得她真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蓝霓凰看着这可怜孩子的眼睛，就知道她大概从来没有被人疼爱过，十分缺爱也十分没有安全感，将她揽过来轻轻抱在怀里，拍着，道，“我多想就是你的母亲，或者做你的嫂嫂，可惜啊，我没这个福分，这样吧，以后你就叫我蓝姑，我准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疼。”
红药在她的怀里点点头，眼泪汪汪地舍不得起来，
十分亲昵的在她温暖的怀里蹭了蹭，眼里的泪在她的胸前蹭上了一点湿润。
颜凉没想到今日的奇遇不但寻到了旧人，还让红药往后多了一个依靠，真的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蓝霓凰，以往两仪宫没有重出江湖时，她隐姓埋名肆意生活怎样都好，可如今两仪宫再出江湖，且如今明摆着和玉狐宗不对付，她身为根正苗红的狐派，一旦被人发现两仪宫人的身份，恐怕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蓝霓凰见颜凉望着自己，便立即道，“主子您放心，我都懂的，以后我肯定密切监视北堂染，窃取更有用的信息，到时候……”
颜凉却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朵儿，不霓凰，你错了，我不是要你窃取更多玉狐宗的秘密告诉我，而是要你从我们出了这个门后就忘了你是两仪宫人。”
蓝霓凰大吃一惊，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替两仪宫潜藏在玉狐宗内窃取重要信息的心理准备，玉狐宗守卫森严，固若金汤，她们几人处境艰难，自己正是最好的外援啊！
“主子，您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放心？”
“朵儿，我在晓雾山时，是你日日夜夜为我洗漱更衣，为我挽发，你我之间的情谊，何须言放心与不放心？诚如你刚才所言，玉狐宗危险重重，只是这六个义子就已经是极难对付，你一个女子孤身陷入这样的包围之中，一旦暴露，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蓝霓凰心里猛地一坠，她不是没想过，可她总不能知道了旧主未死后，却什么也不做还心安理得的去睡男人喝花酒吧？她蓝霓凰虽放浪却也是有敬畏和忠心的，她愿意为了两仪宫献出一切。
颜凉却先一步切断了她的一切幻想，“我现在只要求你完成一个任务。”
她的目光平静而深邃，透着几许令人看不透的幽深和冷静，那种眼神不似曾经的她那样单纯明朗，亦不像曾经的颜凉那样灵动狡黠，而是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疏狂和傲然，仿佛她脚踩凌云波，身披五色霞光，炫目的叫人不由自主的俯下身来，低垂眼眸。
她轻轻地说，“我要你，忘记自己两仪宫人的旧身份，只专心过你现在该过的生活，什么都不要去做，我不要你窃取秘密，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在我没有找你之前，你千万不要主动来找我们，不要暴露了自己。”
蓝霓凰突然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不敢抬起头来，半晌才轻轻应了声，“是。”
三个人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出，行动如鬼魅，悄无声息。
她就那么低垂着头站了良久，回忆着刚才见到颜凉的种种，慢慢嘴角弯起，漾出一抹笑意来，“她啊！其实还是一点没变呢？”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笑的正欢，身后的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她一惊，笑意还来不及遮掩，门已经被人给推开了。
北堂染推门而入，他生的一双有如利剑样的眉，直插入鬓，让他俊朗的外貌平添了几分凌厉和狠绝，瞧着叫 人不寒而栗。
“在干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北堂染一见到蓝霓凰，立即将她拥在了怀里。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蓝霓凰将自己缠在了他的身上。
北堂染眼睛一瞥，就瞥到了她胸口上那一点湿润， 眉头蹙起，“这里怎么会湿？”
蓝霓凰低头，没所谓的扶了扶鬓发，“嗨！刚才喝茶不小心洒了出来。”
北堂染依旧盯着那里看了几眼，显然是有些不信，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便没继续问下去。北堂染生性多疑，以前她倒是从没在意，如今只是被他那样一瞧，她那从来和天地一样大的心突然没来由地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