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流水阁。
青阳宗宗主秦奋正在暖阁内休息,最近诸事烦扰,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安眠了,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接着处理那些让人头大的事。正要掀被而起,突然感觉被上有什么硬物,摸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柄剔透莹润的剑。
他抽出宝剑一看,一柄雪亮晶莹的宝剑上缭绕着淡淡的黑气。
他快速将剑插回鞘中,护在被子里。
怎么回事?“剑气八十里”为何会在他的卧室内,而且还在他的床上?何人,何时为何要将这剑放在他的身边?而他居然毫无知觉?
他在脑子里快速盘算,定是有人故意将此剑放入他的身边陷害于他,想想如今的局面,他龟缩于此闭门不出,却仍有人要拉他下水。现在该怎么办?也许将这把剑献给宗主才是活命的唯一办法,这东西绝不能留在身边。
做好打算,秦奋快速穿好衣服,刚推门而出,忽然听见有人大吼,“‘剑气八十里’在青阳宗!”
四面八方突然涌现无数黑衣人,阁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明白了,这剑到底在哪,有什么秘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他死,要灭了他的青阳宗。
他不再听阁内弟子的惨呼声,飞身而上,踩着屋檐瓦片快速向前方掠去,忽然一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京墨不知何时跟在他的身边,宛如恶魔般步步逼近,“别想了,你的盟友都被我杀干净了。”
秦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冷笑着,“你根本不是来夺剑的。”
“是,我就是单纯来杀你的。”
“我青阳宗与你两仪宫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是来猎狐的。”京墨仍旧慢悠悠的走近,闲庭信步,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
秦奋瞪大双眼,不由得后退几步。
“狐有九尾,可你们玉狐宗却足足有二百尾,杀的我手都酸了。”秦奋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头颅咕噜噜飞上了半空,他疑惑地睁大眼睛,他分明离自己那么远,连手都没动,是怎么……
他的头看见屋顶上自己的身体仍笔挺的站着,身后自己的影子却手持利剑,朝自己的心窝刺了进去。
*** ***
贤隐山庄,絮风园。
寂静无声的茶室内,唯幽香袅袅。朴素的草团子上,一袭白衣不动如山,如果不是窗口涌进的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角,几乎要看不出那竟是个活物。
雨师妾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此刻他嚣张气焰全无,抖的好似秋天里的一片落叶。
“愚蠢至极。”
白衣人威压甚重,冷冷几字便震的雨师妾一颤,头伏得更低,卑微的不能再卑微。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
“还想要机会?”白衣人冷冷哼着,“从下山开始你就没办成过一件事,刺杀箫褚白失败,盗剑失败,如今江宁局势混乱,玉狐宗伤亡惨重,你竟一无所获,说要活捉颜凉引出箫褚白,却赔了我玉狐宗十二高手,暴露了洗剑阁的身份不说,被长门顺藤摸瓜灭了我玉狐宗暗藏的分宗,你居然还敢要机会!”最后一句已隐含怒意,刹那间屋子内如被乱剑劈过,登时四分五裂,屋内一切尽成靡粉。
“若不是顾及宗主的面子,你现在已经够死一万次了!”
雨师妾不敢再答话,只等着屋内的缭绕剑气慢慢沉寂,心才慢慢恢复了跳动。
“本来我不欲管这些琐碎的杂事,怎知你如此无能,居然要我来亲自出手帮你善后。”
“只要您肯出手,箫褚白必死无疑,江宁困局可解,剑我们照样能拿到!”雨师妾惊喜的抬头。
“哼!”
一声冷哼,草团子上已再无人。
瑞王府,落雪阁。
箫褚白负手站在窗前,院内几株早菊开得正浓,颜色清淡爽目,悠然恬淡。
不知怎地,明明已布下天罗地网,心里还总是有些不踏实,就是无法静下心来。
韩柳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低声道:“门主,师叔祖传来消息三日后可回。”
三日吗?箫褚将手捏成拳,已经足够将江宁所有玉狐宗党羽扫荡干净了。两百门派啊,竟然悉数归顺于玉狐宗,大半个江湖被玉狐宗侵吞,朝廷被玉狐宗掌控,皇宫成为了玉狐宗安身的巢穴,这大周江山,已经被人从内部吞噬干净,这一场江宁之局,不求彻底覆灭玉狐宗,最起码也要给与重创,方可泄恨。
韩柳七微一沉吟,又继续说,“还有一事,是关于颜凉的。”
箫褚白转过身,眉目一冷,“说。”
“颜姑娘在追击鬼蝙蝠的时候遭到玉狐宗埋伏,被十二位玉狐宗高手追杀,受了些伤。
箫褚白眉头微蹙,“为什么没有及时相救?”
“原本跟随颜姑娘的紫衣堂是要出手相救的,但后来霍香衣出手拦剑,我们便没有出手。”
“伤的重吗?”
“该是不重,已经与红药姑娘汇合,红药姑娘医术天下无双,想来定是无事。”
箫褚白没有说话,清绝的面容上凛冽微寒一片。
韩柳七看他神色,低声补充,“玉狐宗如今想尽办法要杀了您,明刀暗箭无数,您在王府已多次遇袭,此刻更千万不能出府。”
箫褚白举起茶盏,茶杯里一朵小菊花轻轻地在水面上沉浮。
“务必,保护好两仪宫几人的安全。”
“是。”
在满城的人都陷入困局,筹谋计算,你来我往时,颜凉与红药正坐在城南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内啃着馒头,她脸上微微失了血色,面色有些苍白,未施粉黛,看着倒有些病娇娇的柔弱美。红药的头发高高挽起,用红色丝带绑着,长长的红丝带垂下,更显娇美可爱。
若在平时,这样的两个俏丽姑娘出门,必定是有人围观起哄,追着看的,可是如今江宁不平,人心惶惶,没有人还有闲心过多的关注她们。
红药医术精湛,颜凉的那点伤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她们身边,一群人吵吵嚷嚷,声音颇大。
“两仪宫裴京墨为夺魔剑不择手段,手段残忍,滥杀无辜,咱们已形成联盟,务必消灭魔教,铲除裴京墨,你流沙帮不加入我们,难道你们是两仪宫的走狗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派再不争气也绝不可能与两仪宫为伍,那等魔窟,人人除之而后快!”
“本以为陆朝颜就已经够无法无天了,怎知这裴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仪宫上上下下皆如此行事,实为武林祸害,必须除掉!”
颜凉吃着馒头,静静地听着隔壁火气很大的几个帮派大声嚷嚷着痛骂两仪宫,红药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听见有人在骂京墨,就要走过去撒一把毒药,让他们立即麻翻闭上臭嘴。
颜凉快一步握住她的手摇摇头,红药瘪瘪嘴,十分不甘心的收回视线。这在以前,这群人保准干脆利落就死透了。
不过既然主子仁心,她便只好收回已经抓了毒的手。于是颜凉神奇的看到她把那只刚抓了毒的手随意弹弹又继续淡定的抓着馒头啃。
她默默地放下了馒头,决定还是先带着红药此地要紧。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江宁的风声再变。满城讨伐两仪宫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夕之间,找剑成了其次,杀裴京墨,为武林除害呼声高涨,倒成了第一件大事。
红药自小在裴京墨身边长大,和京墨感情深厚,见到满城喊打喊杀的场面,心里多少有些没底,拉着颜凉小声问,“姐姐,我哥他不会有事吧,我有点担心他……”
颜凉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般的眸子,轻轻道,“看来有人故意激起群愤把火引到了两仪宫身上,玉狐宗恐怕要有新动作了,我们要快点!”
红药点点头,眉间的忧愁怎么都化不开。
江宁说大不大,可也决算不上小。可奇怪的是,明明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无论怎样一寸寸搜刮,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那只能说明,对方有很多的藏身地点可以隐藏踪迹,多到你根本想象不到。
裴京墨低着头,戴着帷帽,步子迈的悠闲却速度极快,在僻静的小巷里几个拐弯,就轻松地避开搜寻他的人。
可是,对于真正的顶级高手来说,力量绝对可以碾压一切,任何花哨的技巧都不值一提,任何手段都是多余的。
突然,裴京墨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来。
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突然笼罩了他,仿佛,四面八方无数把剑已经将他瞄准锁定,剑尖直指着他,泛着冷冷寒光。
他只需再动一步,立即会被乱剑砍死。
有若实质的剑气,对方一定是大宗师级别,无我境巅峰!
裴京墨惊骇莫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令他忍不住身体微微发颤,他何其狂傲之人,却只觉得宛如站在怒吼的大河之畔,狂浪滔天,惊涛拍岸,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渺小的不堪一击。
这样令人骇然的剑意,他此生从未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