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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二人(1 / 1)


颜凉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拿起那块雕花牌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杨崇浚,你是在开我玩笑吗?这事可不能乱说!”

“牌子是门主给我爹的,我爹要我代转,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换好几手这么麻烦,不过确实是真的!”少年笑容真诚爽朗,大眼笑意吟吟的望着她,充满善意。

“你……你这样说,我可要信了!”颜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仍是不敢相信。

“大家都知道呢,你是最晚一个知道的。”

怪不得突然之间,大家对她格外亲切,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善意和欢喜。她视线环顾一圈,看见蒸饭大娘在朝她招手,问她要不要再加两个肉包子,刚出锅的可热乎了!一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扯着嗓门泪眼婆娑地问她,颜姑娘听说鬼蝙蝠的粪球是解药,但是他本来没中毒却不小心抓了粪球会不会现在变成中毒了!颜凉看着一张张笑脸,忽然觉得心里一暖。

原本她救人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是他人待我以礼,我便报之以诚罢了。照拂什么的,那更是顺手的事,一路上就她一个姑娘,能帮的也就搭把手。仅凭她做的这一点微末小事就招她入长门,这实在是……

她不傻,又如何不知加入长门会对她意味着什么。

“你入了我们长门,那以后就可以横行江湖无忌了,看见这些身强体壮的糙汉子没,那个,一顿饭能吃六个大馒头!那个,吃饭能喝八大碗!以后这些就都是你的依仗了,谁敢欺负你,招呼一声便是。你就安心在长门当个没用的小玄天,实在是遇见不好惹的,咱们还有门主不是。我悄悄告诉你,别看门主人瞧着冷淡,其实护短的很,他对我们可好了。”

“这块腰牌,就是你的通行证和身份证明,拿着它,天下长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箫褚白,竟敢招她入长门,他是嫌自己现在的日子还不够麻烦吗?

如果只是结盟,她仍然是脱离长门之外,不过是个客人,随时可以走人,可一旦捆绑,那就意味着,长门表明了态度,甘愿做两仪宫的后盾,他这是要与天下为敌吗?

这一着,颜凉都替他心惊。

杨崇浚没想到自己越说颜凉的脸色反而越差,说到后来,她更是突然站起,面上一片苍白。

“颜凉,你怎么还站起来了?”杨崇浚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没说对,怎么感觉她非但一点不惊喜,反而有点受到惊吓的意思。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在长门当个没用的小玄天,成天被一群糙汉子宠着,天塌了反正也有门主顶着,门主顶不住了还有九大堂主,反正事事也不用自己操心,自己成日和杨崇浚那么无所事事的混着,吃喝玩乐,以后浪迹江湖,走累了天涯遍地是归处,到处是亲人,再也不用当一个无依无着的孤魂野鬼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有些馋人。

但是真的可以么?

颜凉看着那枚牌子,一时有些不敢伸手,她原本没打算和长门有这么深的牵绊,她知道一旦接受了这块牌子意味着什么,这种守护,必然是双向的,可她能带来的是什么,什么都没有,甚至是本可避免的灾祸。可她孤单了太久,像是在寒夜中夜行的人忽然看见一处灯火,别人释放的一点点暖意,她都愿意以飞蛾之身扑之。

“犹豫什么呢?拿着呀?”

有人在一旁小声催促。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好些个人,都在等着颜凉的动作。

颜凉咽下满腹忧虑,朝着众人笑笑,“这件事,我还是得再去问一下门主。”

“那牌子你也先拿着嘛!门主总不会是发错了的,你拿着去问不一样?”蒸饭大娘嫌她磨叽,将牌子塞在了她的手上。

说的还挺有道理,豁出去一样一把抓住了那个牌子,入手冰凉,还有点硌手。

杨崇浚生怕她拒绝,大气都没敢喘,眼看着颜凉接受了,心这才稳稳的落回了肚里,他还以为自己又要第三次犯事呢!

“这就对了嘛!”大家跟着放松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一时之间祝贺之言纷纷涌来,鼓掌欢呼替真心替颜凉高兴。

颜凉心里有点歉疚,又不想拂了众人的好意,看着他们和善的笑着。

杨崇浚肯定是最开心的一个,手舞足蹈道:“那我就先恭喜颜凉正式加入长门紫衣堂了!我看看……按照辈分排的话……我紫衣堂女弟子可不多,那你也要排到……十八师妹?”

又一人笑着道:“那以后可要叫颜姑娘一声十八师妹了!”

一群人围着她,嬉笑着,热闹不已。

杨远桥站在不远处看着,也微微露出了笑脸。一路走来,他已经细细的观察了这个颜凉很久,这确实是个机智果敢,至情至性的好姑娘,竟胆敢以小玄天的境界对上贤隐山庄救人,还能在雁无痕手下周旋许久,再加上智退蝴蝶墓,寻找鬼蝙蝠解药等等都不由得不令人敬佩,虽然身上有着些古怪,但长门向来不问来路,只要人品端正,品行良好,皆可入得长门。

他又想起了刚才门主的嘱咐,何况只要事关两仪宫,门主想来特别在意,心想着既然是门主都特别在意的人,他就做这个好人也无妨。

又瞧着他们玩闹了一会,便静悄悄的离开了。

颜凉拗不过一众人的好意,和他们约好了晚上的酒局,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她一路走着,一路琢磨着箫褚白这个人,心里越发起疑,从目前来看,可以确定的有三点,第一,箫褚白在确定了自己是两仪宫人后,愿意让自己隐入长门,与他们一道去江宁,第二,他对自己仍有疑虑,第三,他在对自己仍有疑虑的前提下,仍愿意让自己正式入长门,以倾门之力保自己平安。

这份情谊,未免有些太重了。

这中间,好像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步三晃的摸到了箫褚白的书房前,书房的门关着,她正在门口徘徊犹豫,就听见里面传来箫褚白的声音。

“进来。”

唉,既来之则安之。

颜凉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颜凉转过屏风,就看到箫褚白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慵慵懒懒的闲散样子,头发也只随意的绑了一下,儒雅中透漏着一种少见的清贵。她这才发现,他的气质极为出众,倒不似出身普通布衣人家,一颦一动皆矜贵优雅。

他正全神贯注的描着一副百里桃花图,此时正画到要紧的地方,眉头紧锁,用钛白加了曙红小心翼翼的点染粉色花瓣。

颜凉将长门的牌子放在书桌不碍事的空白处。

箫褚白瞥了一眼,淡然道:“恭喜了。”

“箫褚白,你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敢给我这个牌子,你就不怕万一我身份暴露给长门惹来灾祸吗?”

“是啊,那你千万小心一点,别暴露了身份。”箫褚白头也不抬地说,似乎对画作比较满意,便停下来认真欣赏着。

颜凉盯着他,“你该知道我有很多秘密。”

“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箫褚白停下了笔,忽然弯起嘴角淡然一笑:“我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吧,我又不是魔鬼。”

似乎不怎么在意的语气,这随随便便的态度让颜凉一时无话可说,箫褚白看了她一眼,将笔放回架子上,将画轴上的一个小黑点轻轻拂去。

“怎么?担心我护不好长门,护不住你?”

见颜凉无话,眼中分明就是不甚相信他的样子,悠然嗤笑,“你对我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吧。”

箫褚白直视着她的双眸,直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将里面的那一点担忧慢慢抹去,“我既答应护你,自然应该言而有信,你功力低微,入长门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长门门徒遍布九州,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只要你身在长门,长门就一定能保你平安。”

颜凉有些摸不清了,“难道就因为我是两仪宫人,就值得你……倾力相助到这个份上?”

箫褚白看着她,“我觉得值得,就是值得。”

那么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好似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本该如此,自己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默了半晌,“你对每个人都如此?”

“你觉得呢。”

颜凉看着他,仍旧是清冷如霜的脸,仍旧瘦脸薄唇,,怎么看也不是个良善之辈。

所以,是自己独独领了门主的这一份“偏爱”吗?

“你无需担心我,我若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的话,那我这个长门门主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颜凉看他眼神陡然凌厉,忽而想起刚才杨崇浚说的,门主大人其实护短的很,没想到还真是,只是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也这么幸运的成为了其中之一。

“对了,昨日我们收集到的解药我会在时机合适时,分给各门派中了蝠毒的人。因是你的计策,所以告知你一声。”

“全听门主安排。”这种事情颜凉倒是无所谓。

箫褚白突然打了个响指,眼神灼灼,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全不似刚才的冷淡,“你看!这幅画像不像两仪宫的十里桃林?”

颜凉远远瞄了一眼,没觉得哪里像。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帮我看看!”

颜凉走近了些,又看了画一眼,仍没觉得哪里像。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怕是没去过两仪宫十里桃林吧?不然怎么能画的一点不像?

大概是颜凉的表情太明显,箫褚白追问道,“不像吗?”

颜凉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箫褚白突然来了兴致,重新拿起毛笔,裹上浓墨,沿着桃林一抹而下,画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再点染朱红,用红色几笔抹出了一个穿着红衣的背影,长发迎风飞舞,红衣殷红如血,烈烈如风。

颜凉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觉得嘴里有点发干。

“这样就像了吧。”

反而更不像了呢。

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轻轻提了一口气,不自觉睁大了双眼,觉得心里那块固若金汤般的疑虑猛地裂开了一道缝子,透下了些不得了的秘密来。

颜凉低着头,淡淡道:“门主大概不了解吧,在两仪宫十里桃林的陆朝颜早已不穿红衣了。”

箫褚白又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像了。

突然觉得兴致泛泛,好像还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将画卷起,说起了别的事。

“颜凉。”

“哎!”颜凉心虚地大声应着。

“明天一早我们进城去江宁。你虽然入了紫衣堂,但切记不要单独出行,江宁不安全。以后你二人就随仕左右吧。”

“是!”

颜凉见箫褚白不再说什么,赶紧收好自己的牌子,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刚跨过门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味,他刚才说什么?二人?

颜凉看看自己身前身后,不就一人吗?怎么成了你二人?哪里还有别人?

还想再多问一句,书房大门突然无风自动,自己关上了。

颜凉站在门口,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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