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的喧闹还在持续着,夜君墨再次来到夜齐大殿。
殿中的夜陌离看见夜君墨后,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道:“皇叔你来了。”夜君墨并未走进来,他在殿门口说道:“让你久等了,陪小霖玩了好一会儿,然后处理了点事才过来。”
夜陌离笑着摇摇头,说道:“没等多久,而且皇叔平常事务繁多,我理解的。”夜君墨点点头,等到夜陌离与他并肩,两人一齐向外走去,速度并不快。
“今天是庆典,你作为国君要处理不少事务,再加上镇国公给你带来的压力和迷茫,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吧?”
“累自然是累,但是我已经比以前要适应多了,一国之君嘛,要是只想着轻松享福是这个位置是坐不安稳的。”
“那你想通了为何夜家要压制秦家吗?”
“想是想通了,但是还是觉得这么做或许不应该。”夜陌离目光躲闪,还是不愿撒谎。
“嗯……你知道齐京城最好的观景处是哪里吗?”夜君墨突然问道。
“内城隆慧酒楼上的观景台?”夜陌离回答说。齐京城有规定,任何建筑不得高于齐京大殿,而齐京大殿也就普通酒楼三四层那么高,所以任何酒楼都不会超过四层,更不会修建什么阁楼。
夜君墨摇摇头:“不对,隆慧酒楼只是第二好的观景处,最好的,是夜齐大殿的顶部。”
“夜齐大殿的顶部?”夜陌离微微愕然,夜齐大殿的确是全齐京城最高的建筑,但因为齐京城有着封灵禁制大阵,又几个人能飞上去观景?又有谁敢上去观景?所以夜陌离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答案。
“嗯。”夜君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夜陌离也跟着转身,然后夜君墨伸出手放在夜陌离肩上,说道:“跟我来吧。”一团淡淡的金色灵光瞬间覆盖住两人的身躯。
御灵飞行是灵王境及以上的灵武者才有的能力,在齐京城的封灵禁制下,则只有灵主境及以上的灵武者才能做到这点。而夜君墨已经一只脚踏入灵主境,自然也能做到短暂的御灵飞行。
夜君墨带着夜陌离拔地而起,直到高度高于夜齐大殿后,两人身上灵光消散,向前稳稳落于夜齐大殿顶端。
此时两人所站的地方是整个夜齐国视野最为开阔之地,放眼望去,内城的富丽堂皇,外城的市井烟火,尽收眼底,灯会所带来的缤纷喧闹,小雨所带来的婉约娴静,衬的齐京城宛若天境。
更远处,虽然不被灯会的光芒所照耀,但以两人的境界,夜视并不是多难的事情。齐京城城墙外,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其他的城市,每个方向望去都是看不完的建筑,数不清的子民。
目之所及,莫非王土。
夜君墨闭眼陷入追忆:“十年前,皇兄带着我来到这里,他让我好好看看夜齐的领土,夜齐的子民。他对我说,他这辈子完成了夜家先辈没人完成过的丰功伟绩,是他让夜齐国扩大到了从未有过的范围,是他让夜齐国成为了傲视诸国的凡世四国之一,是他让夜齐国的子民迎来了从未有过的安稳太平。”
“可是这样的他也有遗憾,他对不起几乎没有陪伴过的皇太后,也对不起陪他戎马数十载的镇国公。一个安稳的国家,背地里怎会没有血与泪?当他对天下展现他威震四方的君王姿态时,世人皆羡他雄立于最高处,又有几人会关注到,他身边早已再无一人相伴的孤独,以及背后所默默做出的牺牲?无情无义,并不是君王生来如此,而是君王必须学会如此。”
“父皇他有过后悔吗?或许……有些时候他可以选择轻松一些呢?比如冒着风险相信秦家永远不会造反?至少……至少在他那一代,秦家绝对不会造反的。”夜陌离的声音细如蚊蝇。
“皇兄他从未这么想过。”夜君墨睁眼看向夜陌离:“因为比起让自己轻松,他更想让他的子民们能够真真正正不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他心之所念,皆为子民。”
心之所念……皆为子民?夜陌离目光中深隐的挣扎即刻消散,久久瞠然。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好的兄弟,但他是无疑一个伟大的君主。他当年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他把对夜齐国的希望寄托给了我,但是我让他失望了,我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现在,我把这种希望寄托给了你。”夜君墨直视着夜陌离,眼中满是笑意。
夜陌离这次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皇叔!我一定会像父皇那样,做一个好的国君,心心念念的,都是我的子民。”
“假如有一天必须让你在我和夜齐国的子民中做出选择,你当如何?”
夜陌离短暂犹豫了一下,然后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会选择夜齐国的子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你和父皇的希望!”
“好!”夜君墨重重拍了夜陌离的肩膀一下,眼里满是宽慰和满足:
“虽然你修灵天赋不及你父皇,现在只有灵王境五级,以后也难以达到你父皇的修灵高度,但是一个国君最重要的绝对不会仅是实力,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不亚于你父皇的伟大君主!”
“嗯!我一定会的!”夜陌离笑起来,眼中星芒大盛。
夜君墨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欣赏灯会。
他其实有些话没和夜陌离说明白。
秦家这么些年来并非看不到他们夜家的针对打压,但镇国公却并没有还以颜色,相反,这么些年来镇国公反倒是一直在自散枝叶,而且平日里也多有对夜家不敬的言行,丝毫不顾忌他人是否会借题发挥。
因为镇国公秦正山与先帝夜君澜算是一类人,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理想,那便是让夜齐国这么多的子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否则,他也不会在当年带着秦家军投奔夜君澜,也不会在这些年里一直坐镇南沙洲,抵御荒陨国的袭扰。
夜君墨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镇国公有意无意的配合,夜家对秦家的打压绝不会如此顺利,毕竟,那可是从实力到阅历都能和先帝夜君澜不分伯仲的人,又岂会随随便便被他们两个晚辈拿捏?
但夜君墨不能和此时的夜陌离说清这一点,因为镇国公的配合反而只会让他产生帝王所不该有的犹豫,等他成长起来后,这些东西他当然便能够看出来,时间上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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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虚山山巅,枯槁老人祁蔺看着天上柔柔下落的小雨,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他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相关的预言。他对着山下喊着霖儿,然后一个少女应声出现,他对着少女喊出了一本古老的书名,不一会儿少女便拿了书和一杯水上来,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又回屋去。
“霖儿还是那么懂事啊,呵呵。”老人乐津津地喝了口水,然后借着月光开始翻书,一页一页地翻着,耐心十足。只是后面他的翻书速度明显变慢,枯老的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像被狂风暴雨击打的枯枝。
骤然间,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划过天际,老人身子一颤,书本掉落于地,他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嘴中痴痴念道:“夜齐国……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