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隔三差五就会去书院找云桑,时而闲聊,时而商讨开客栈的事。这天,蓉蓉说想去见小夭,问问她是否愿意加入,以小夭的医术,说不定能琢磨出更多更好的以药物治疗心病的法子,而且蓉蓉有这想法,说到底也是由小夭的一句话而起。
不想刚见到小夭,她便悄咪咪地笑着说:“我怀孕了!”
蓉蓉又惊又喜,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好像确实比之前圆润了一些。“哇,恭喜姐姐!什么时候的事呀,怎么都不早说!”
“也就昨日刚诊出来,我都还没跟璟说呢。他这两日事儿多,我不想他因为我瞎操心,你们也别到处乱说啊!”
“明白,那姐姐日后可是要专心养胎,我可等着抱我的小外甥咯!”
云桑注意到案上摆着一个扶桑神木雕制的大肚笑娃娃,笑道:“这娃娃肚子这么大,笑得憨态可掬,说不定是它在保佑你们夫妻二人多子多福呢!”
小夭道:“是啊,我一直怪喜欢这个娃娃的,也不知道阿獙是怎么做到让无火自燃的扶桑木毫不烫手的。”
云桑好奇地拿起娃娃端详了片刻,将神识探入其中,竟看到娃娃的肚子里有一个冰晶球,上面刻了两行小字: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云桑没有再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娃娃放回了原位。送这个礼物的人既然把娃娃封得这么死,定然是不想让收礼的人看到。
只听蓉蓉笑着打趣道:“本来我今日来,还是想拉姐姐做合伙人,不过现如今,就算姐姐愿意,怕是璟哥哥也不会同意。”
“哦?你想做什么?”
蓉蓉将自己开客栈的想法告诉了小夭,还说日后若是小夭有任何烦恼,客栈的大门免费为她打开。
小夭感叹道:“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心态和勇气。即使我没有怀孕,我大概也做不到每日面对别人的负面情绪,还能保持积极的心态。不过,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欢迎随时来找我。”
此时璟正在大厅会客,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神族男子,正是曋家少主,曋朔。这位曋家少主,平日里可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此时却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神农馨悦去世后,神农山的王后之位空缺,关于玱玹的哪个妃子会成为下一任王后,大荒内议论纷纷,呼声最大的便是曋氏的嫡女,曋朔的姐姐曋淑惠。淑惠是玱玹的第一个妻子,在玱玹夺嫡最关键的时期嫁给了他,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但据传玱玹却对她十分冷淡。于是,又有人说,既然五神山已有另一位王后高辛忆,陛下或许会尊她为唯一的王后,让她入主神农山,甚至有些谣言越传越离谱,说五神山的王后为了自己的地位杀害了神农山的王后。关于这些传言,玱玹却并未给出正面回应。
璟的母亲是曋氏大小姐,所以曋朔是璟的嫡亲表弟,曋家人派他来与涂山氏互通消息,商议对策。曋氏自然希望淑惠能成为王后,但如今,没有人能摸清玱玹真正的想法,而五王七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企图离间曋家与玱玹的联盟,使得族内人心不稳,祸乱频生。
璟与曋朔议完事,送他出门,正好碰到了小夭与蓉蓉他们在门口话别。蓉蓉看到璟来了,冲小夭伸了伸舌头,拉着云桑一溜烟儿地跑了。
“今日忙完了?” 小夭说话时看着门外的车马,没有看璟。
“嗯。在下近两日忙于公事,冷落了娘子,实属不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璟走到小夭身边,低声道。
“走开啦,烦人!” 小夭嗔道。
璟笑着抱起小夭,走向里屋,“现在才嫌我烦,晚咯!” 说着还不忘用灵力关上大门。
璟将小夭轻轻地放在榻上,在她对面坐下,含笑看着她。
“看什么呢?”
“我在看娘子近日面色红润,是愈发的美艳动人了,让为夫心动不已。” 璟一手托腮,定定地看着小夭道。
“哼,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只是,不知是不是府里伙食太好,娘子这小腹…”
“真是个呆子,你过来。” 小夭向璟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身旁。璟坐下后,小夭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当、爹、爹、了!”
“当真?!” 璟看到小夭的笑容,喜上眉梢,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紧紧地抱住了小夭。
“小夭,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会用我的余生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不让你们受半点伤害。”
璟吩咐管家去取最好的安胎、滋补的灵药,又唤来小夭的侍女苗圃,让她去把静夜找回来。自璟和小夭回青丘后,静夜有心想回璟身边伺候,但被璟拒绝了,但现在小夭有了身孕,别人伺候他不放心,静夜又恰好已育有一子,对孕期的诸多事宜了如指掌,让她来照顾小夭是最好的选择。
安顿好了一切,璟握着小夭的手,心里又生了几分焦虑,毕竟他也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当爹,虽养了瑱儿,但防风意映怀孕时他全程并未参与过。小夭看出他有些紧张,摇了摇他的手,道:“别担心,你忘了吗,你夫人我当年在清水镇可是专治不孕不育,看过的孕妇成百上千,生孩子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那不一样。” 虽是这么说,但璟确实有被安慰到。“以后我能推的事都给推了,天天在家陪你。”
小夭笑着捏了捏璟的脸,搂着他的脖子说:“那可别,要不然你们家的那帮老顽固该说我是红颜祸水了。”
“他们不敢。” 璟的手环在小夭的腰上,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确实,如今涂山氏上下皆知璟向着小夭,没人敢说她一个不字。
仲春之月,望日。蓉蓉走在青丘街头,看到街边有人叫卖桃花酥,说是新鲜采摘的桃花瓣制成。想到在清水镇云桑的生辰时,他们就吃了她买的桃花酥,蓉蓉便又买了两盒,打算送给云桑做礼物,谢谢他帮她筹划客栈之事。
散学时分,蓉蓉走进课室,以往都只见云桑一人,要么收拾东西,要么坐在案前准备明日的课程,但今日却多了一个女子。蓉蓉想起前几天云岐提了一嘴,说书院有个女学生,姬氏二小姐姬柔,好像属意云桑,常常散了学还缠着云桑问东问西。蓉蓉本以为云岐在添油加醋地散布谣言,没太在意,今日看见,心里却咯噔一下。
只见那女子与云桑并肩坐着,她拽着云桑的袖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姬柔面色娇羞,整个人竟靠进了云桑的怀里。蓉蓉只看见云桑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蓉蓉只觉得胸闷气短,手里的桃花酥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不想再看,扭头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云桑便追了出来,叫住了她:“蓉蓉,别走!不是你想的那样……”
蓉蓉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云桑赶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蓉蓉挣扎了两下,却挣脱不开。云桑向来知道如何让她心软。蓉蓉忽然间绷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争气地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她便哭得梨花带雨。云桑伸手想给她抹眼泪,却被她一巴掌打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云桑,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蓉蓉自顾自地擦干了眼泪。
“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奇怪。看到你跟别的女人亲近我会难过,看到你追着我出来又很开心,平日里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起你,莫名其妙地想见你。若不是我疯了,那,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云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蓉蓉感受到云桑抱着自己的身体僵住了一瞬。他松开她,笑着走到她面前,认真地说:“蓉蓉,没有别的女孩子,相信我,姬小姐只是我的学生。”
云桑见蓉蓉没有反应,又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云桑拉着她来到了书院的后山,是一片榕树林,不远处还能看见当日蓉蓉险些坠落、被云桑救起的那个悬崖。两人一直走到榕树林深处,风吹起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阳光斜射而下,在地上映下点点光斑,光斑笼罩着紫色的野花,让那随风飘摇的小野花有了些许生机。忽而云桑停下了脚步,树林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蓉蓉想起,这地方还是她最先发现的,小时候他们经常来这里玩耍,有一次,甚至一夜未归,躺在草地上睡了一觉,只为看第二日的朝阳。
云桑开口道:“小时候第一次遇到你时我便想,从未见过如此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你邀请我去游水,我分明不会游水,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你看到我在水塘里狼狈地扑腾,着急忙慌地把我拽到岸边。”
云桑顿了顿,从地上采了一朵野花,别在蓉蓉的发髻上,接着说道:“我从小就不受父亲待见,为此我只能拼了命地努力学习、修炼,让他看到我的能力,但,是你,生拉硬拽地把我从案牍边拖走,去看山间的野花、初升的朝阳、街头的杂耍,是你让我睁眼看到了这个世界,让我意识到这世间还有许多的美好与真情。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怕是将只有黑白,是你,赋予了它颜色。”
“所以,蓉蓉,我喜欢的女孩子,从来都只有你。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云桑深情地望着蓉蓉。
“你... 此话当真?” 这个进展,蓉蓉属实没有想到。
“当真。就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也该相信我的心。” 云桑抓起蓉蓉的手,放到他的心口。蓉蓉感受到,此刻,他的心与她的一样,在飞速地跳动着。
蓉蓉闭上双眼,微微低下头,沉吟片刻,伸手抱住了云桑。不是没有人向她表白过,但这是第一次,她的心因一个男人的爱意而悸动。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是阳光的味道。她也不是没有顾虑,只是此时,感情逐渐占据了理智的高地,面对无边的旷野,世界仿佛只有她和他。
蓉蓉抬起头,轻轻地吻上了云桑的唇,感受着他们的呼吸渐渐融为一体。他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他将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二人坐在野地里,不知过了多久,蓉蓉再次抬头时,天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今夜是满月。昏暗的夜色中出现点点萤光,云桑正牵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挂满了笑意。漫天流萤绕着两人翩翩起舞,蓉蓉想,如果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