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给了黛玉也就算是黛玉的人了,自然有打听的途径。
没过多久,紫鹃私下回话说,这事儿是周瑞家的私下说说,然后传来了。
磐松气的不行,黛玉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慰磐松。
“宝姐姐实在是个好人儿,没的叫下人碎嘴,却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再说,这等嚼舌头的小事儿是最难管的,你这里平白生气,何苦来。”
磐松拍拍心口,只说:“若是拿薛大傻子来和我比,姐姐你气不气?”
黛玉把脸一沉:“那个没长眼的,把你和那等子浑人比来?宝姐姐尚且算是个好的,那 薛家……咳咳……”
“好好好,姐姐别气,我不说了。”
姐弟俩正掰扯着呢,忽然听外面小丫鬟问好,原是宝玉来找黛玉玩了。
三人便在一旁论些诗书,倒也文雅。
正说着呢,就见周瑞家的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来与姑娘戴。”
宝玉听说,先便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
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
开匣看时,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
若许大的匣子里,孤零零放着两支花儿,一看便知道是旁人挑剩下的。
磐松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清兰便上来说话。
“多谢嫂子了,只是我多嘴问一句,这花儿是单送我们姑娘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清兰一笑,也不接那花,只说:“原是别人挑剩下的,才来给我们姑娘?替我们姑娘多谢姨太太了,只是这颜色太鲜亮,我们姑娘在孝中戴不了,就给丫头们戴着玩吧。”
说着,指了指门口的小丫头,让她们自己拿了这堆纱花去戴。
周瑞家的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一声儿不言语。
宝玉便问道:“周姊姊,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宝玉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来?”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
宝玉听了,便和丫头们说:“谁去瞧瞧?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来问姨娘、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药。”
黛玉扬眉笑道:“这话说的好贴心呢,快去看你的宝姐姐去吧,我这里不留你了。”
宝玉忙讨好做乖,在黛玉跟前伏低做小的哄她开心。
磐松也就看着,不说话。
过不了两日,周瑞家的姑娘就哭到她眼前来:“妈妈,你们家姑爷不知在外面惹了哪路神仙,叫人把腿给打断了!大夫说,便是治好了,以后也只能跛着走了!”
周瑞家的一惊道:“怎会这样?待我去求了太太,让京兆尹好好查查!”
谁知走了贾府的门路,也未能查出什么,只说是和人争买古董得罪了人,那打人的人也已经下了大狱了,还能如何呢?
周瑞家的女儿大哭道:“谁不知道那人就是进去顶包的?后头肯定还有人呢!娘啊,你女婿替太太奶奶做事遭了罪,可得让主子给他做主啊!”
周瑞家的焦头烂额,里外忙了一通,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磐松听到这事儿,也不过一笑罢了。
冷子兴有两条腿,都打断了还有周瑞本人的两条腿。
周瑞家的要是还看不准风向,继续做王夫人手下的领头狗,给林家人添堵,那就看他家在外走动的男丁一共有几条腿吧。
京城下九流磐松已经撒下人去,能动用的人手不少,想出口气还是很容易的。
打不动主子,还打不动狗嘛?
后头薛家知道了这事儿,又专程送了一盒十二支的堆纱宫花来赔罪,之后却又传出金玉良缘的言语来,这又是后话了。
磐松私下里问过黛玉,若是许终身,可愿不愿许给宝玉?
黛玉先是红了脸,粉拳锤了磐松一下,嗔道:“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说了如何算数?”
磐松只是笑:“姐姐你看薛家的大姑娘都已经打算起来了,不然怎么会有金玉良缘这样的话出来?只说姐姐愿意与否吧,若姐姐没这个心,我便看着他们闹去,咱们干站岸罢了。”
黛玉想了想,小声道:“和宝玉一道玩倒是真快活,我却觉得像是和女孩儿一道玩一样,没什么差别。若是要许终身,我私心里想,总要选一个像爹爹和你一样,能将家撑起来的才好。”
磐松就知道黛玉的意思了。
这是把宝玉当男闺蜜看呢!
“姐姐既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何况血脉回流,终为不祥。薛家的想当宝二奶奶,只管让他们自己运作去,咱们不掺和。”
黛玉一笑,又是一叹,总感觉怅然若失。
且说送宫花后第二日,宝玉顺路来至梨香院中,先进薛姨妈屋里来,见薛姨妈正打点针黹与丫鬟们。
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一把拉住,抱入怀中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
说着,便命人沏滚滚的茶来。
宝玉因问:“哥哥没在家么?”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逛不了,那里肯在家一日呢?”
宝玉道:“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她在里间做针线呢,那里比这里暖和,你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来和你说话儿。”
进了里屋,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抬头看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道:“已经大好了,多谢惦记着。”
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下,即令莺儿:“倒茶来。”
宝钗又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块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过,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
宝玉亦凑过去,便从项上摘下那玉来,递在宝钗手内。
宝钗托在手里细看,口里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了两遍,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也嘻嘻的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忙笑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字?我也赏鉴赏鉴。”
央求许久,宝钗被他缠不过,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錾上了,所以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
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儿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摘出来。
宝玉忙托着锁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字,两面八个字,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