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衣裙到钗饰,俱是等同,不过年龄有差。
第一个是迎春,是贾赦的庶女,年纪比黛玉稍长,已经出落得有些大姑娘的样子,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是探春,是贾政的庶女,年纪比黛玉稍小,比磐松略长,是个美人坯子,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是惜春,却是东府贾敬最小的女儿,还是嫡女,只是其母在生她时亡故了,贾敬又去了郊外出家,只留她一个在府中。贾母看不惯,便抱到身边来养。
惜春年纪较磐松略小,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玉雪可爱。
磐松、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与三春互相厮认过,大家归坐。
丫鬟们斟上茶来,磐松尝了一口,是六安瓜片,贾母爱喝的茶。
说起话来,无非是贾母问贾敏如何生病,如何请医服药,不治之下,又如何送死发丧。
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亲,今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们,我怎不伤心!”
说着,搂着黛玉、磐松两个,又滴下泪来。
众人忙都宽慰解释,许久方略略止住。
便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该打,该打!”
黛玉心下一惊,磐松却听出是王熙凤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原来王熙凤和他们一道下了车,去自己院子里换了衣服,便立马赶过来了。
这次,王熙凤穿的没原著中那么彩秀辉煌,却也使人眼前一亮。
里面穿着宝蓝色齐针绣银交领,外面穿着雪色缎面印金云肩,下面系着素色缭绫裙,腰上挂深青色宫绦,并一枚白头长春佩。
项上是赤金盘螭璎珞圈;头上梳的是祥云髻,戴一套错金银镶珍珠头面,当中一朵攒珠牡丹花,花心是硕大的一颗金珍珠。
这般颜色式样,既不至于过素,冲撞了老太太,又不至于过于华丽,伤了两个丧母之人的心。
算是王熙凤的分寸了。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眼睛看一道磐松,又看一道贾母,笑道:“林家带来的人已在下房安顿了,一路来辛苦,让他们略歇歇。安排这些杂七杂八的,就来晚了,倒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只管罚我。”
“哪里要罚你,我倒是要赏你呢。”
贾母笑的慈眉善目。
“方才我都听你表妹表弟说了,之前家中内务多亏你帮忙,这一趟也累着你了,且坐着,等等我有好的赏你。”
“那我先谢老太太的赏了。”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王熙凤笑容满面,快人快语,亲为捧茶捧果。
王夫人轻咳一声, 道:“如今你回来了,账本子就还送你那里去,这个月的月钱已经发了,你再去后面的库房找些缎子出来,给你弟弟妹妹做衣裳。”
王熙凤笑着应了。
又说了一阵话,贾母眼见着乏了,便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
此时邢夫人忙站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个“是”字,遂带了黛玉、磐松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
邢夫人携了黛玉、磐松坐上,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一手拉黛玉,一手拉磐松,进入院中。
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
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
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贾赦。
原来贾敏未嫁之前,与贾赦这个大哥哥关系极好。是以听闻贾敏去了,贾赦亦是伤心断肠,思及妹妹在室之时的音容笑貌,竟哭的不能自已。
此时见人来请,忙命丫鬟小厮来端水净面,重整衣冠,对镜一照,却又愁肠百结。
想当年他雄心壮志,却无端做了炮灰,蹉跎数载,一事无成,如今亲妹又逝,让他怎生不悲?
贾赦一时情难自抑,丧妹之痛加上自伤之意,百种思绪纷至沓来,只得道一声“罢了”,使小厮传话,并不去见磐松、黛玉,只忍泪说几句安慰的话,令下人转达过去。
而后两人又坐了一刻,便往贾政那边去。
邢夫人苦留不得,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过去,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进了荣府,下了车。
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这便是贾府的正房了,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原来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了事之后,原是家主的贾赦只能退居东苑,这正房换了贾政来住,掌家往来之人也换做二房,也算是贾府的一种表态了。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盒。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于是老嬷嬷引他姐弟二人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