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阵,三人又说起正事来。
既然要将接待内眷之事交于王熙凤处理,磐松和黛玉自然要将事情交代清楚。
哪些是为官的,哪些是做贾的,身份等级,上下丝毫不能乱的。
有几个身份特殊的还要特殊交代,尤其是甄家。
只是太过详细的内情并不能与王熙凤细说,只能说两家于政务上有些争执。毕竟贾家、甄家、王家三家,关系一直不差。
还有,若是有盐商家眷求上门来,千万给打发了,什么都不要应下,爷也什么都不要收。
将名字写清,茶水上的二十个人,和斋饭上的四十个人,也交由王熙凤一并管理。
另有四十个人,专管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等事务,照样让王熙凤负责。
他们姐弟二人,只管排布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打扫地方,看管门户的人手,另使人看守器皿,还有管监收祭礼的,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的,照旧由他姐弟二人分派。
至于财物支取,都交由磐松手下一班人算清楚了,凡对不上的,都要说情缘由,理清楚才能支取,凡是误了事的,扣月钱事小,当众打板子事大。
所有事物,都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开得十分清楚。
若有客来,三人轮着去接待。黛玉身子弱,少轮几回;王熙凤有意显摆能耐,便多轮几回。
若是有身份贵重的,则两人同去招待,屋里总要留一人在,免得有下人进来取对牌报账目,找不到主子,反而耽误了事情。
这几日,家中几个主子都是三更方睡,五更又起,从早忙到晚,陀螺一般,日夜不暇,筹画得十分整肃。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见日期在限,家中诸人也将各处事情预先逐细分派料理,预备将贾敏的棺材送往姑苏家庙去停灵,以待来日与林如海合葬。
虽磐松、黛玉年纪尚小,但俱是贾敏亲生儿女,这一趟非走不可,如是又忙乱了十余日,方从姑苏回来,闭门守丧。
且说忙碌一月又半,林家三人忙碌不算,帮忙的贾琏夫妇也累的筋疲力竭。两人虽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但忙的话都没说上几句,如今才有空一聚。
如今林家守丧,黛玉、磐松不得出门,但林如海还是要照常上值,便在后院和前院中选了一处院落,与贾琏、王熙凤住宿。
夫妇两人这才得以住在一处。
“这些日子可真是累死了。”
贾琏往榻上一靠,半躺半坐,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虽说是忙,可和林姑父见了不少世面,也是不亏,嘿嘿。”
王熙凤坐在梳妆台前,让平儿和安儿给她卸首饰,从镜子里看贾琏。
“二爷,老太太说的那事儿,你可还记得?”
贾琏咂咂嘴。
“我看啊,是难!林姑父就那么一个儿子,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管教的,怎么能让咱们带回去呢?林表弟不去,林表妹自然也不会去。”
王熙凤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我才知道,林家表弟这样小的年纪,居然已经中了秀才!咱们家那个宝贝蛋,还说什么有才能?比人家大了三四岁,连个县试都没考过呢。”
“啧,那是老太太心软,疼孩子,舍不得让他去考。”
贾琏强行辩道。
王熙凤嗤笑一声。
“得了吧,就说珠大爷,说是读书厉害吧,不也是十几岁才中了个秀才?二十多岁才考举人,一次没考上,还把命给考没了。林家这个松表弟才六岁,可已经中了秀才呢。”
贾琏烦躁的翻了个身。
“哎呦,这么出息的儿子,林姑父自然是要自己教的,更不舍得让咱们带回去了。就连林表妹也悬~!”
“怎么,林姑父难道愿意让林妹妹担一个失恃长女的名头?那可不好嫁啊。”
“哎呦,焉知林姑父不是想留着女儿打理家中内务呢?若说嫁娶,林姑父只要收个好徒弟,还用担心林表妹的终身?”
王熙凤若有所思。
另一边,林家父子女三人也在谈论相同的事情。
但他们谈论的,则和贾琏夫妻想的相反。
林如海想要借此机会,将一双儿女都送到京中去。
“你们母亲一死,我们和甄家就算不死不休了,只是我还不放心你们两个。”
林如海抚须长叹。
儿女就是父母的软肋啊。
“如今证据已经走加急渠道,上达天子,涉案盐商全部查抄,甄家算是狠毒了咱们家,而事关你们母亲的死……我林家也和甄家势不两立。”
“若是你们两个还留在扬州,甄家万一对你们动手……左右甄家和贾家交好,对京城又鞭长莫及,将你们送往荣国府,也让我心安。”
黛玉满心不舍,滴泪道:“我不要离开家!就算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处的好!”
林磐松连忙安慰她说:“如何就要到这个地步了。只是父亲,情况已经危急至此了吗?”
林如海沉痛的点了点头。
看来此次是非走不可了。
林磐松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枚纸包来。
“父亲,此物你先拿着。”
“这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有缘得到几棵草药,有解毒活命之效,母亲当时……也是我偷偷靠这个药吊着一口气,等到您回来的。现在所剩不多,为了您的安全,还请您留在身边。”
林如海大为惊讶。
“这是什么草药?”
“据传是《山海经》中的?草。”
打开纸包,里面放着两株炮制好的?草。
“其状如蓍而毛,青华而白实,其名曰?,服之不夭,可以为腹病——原来是真的。”
林如海喃喃道。
“父亲,你才是我们的依靠,若是送走我们两个,能让父亲更专心王事,我等不敢有怨言,不过还请父亲保重身体,早日将我们接回身边。毕竟就算外祖家再好,如何能有自己家里好呢?”
林磐松诚恳道。
黛玉已经在一旁抹眼泪了,一边哭一边点头。
“弟弟说的很是,女儿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