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均可参加, 其报名、填写履历、廪生作保等手续与府试、县试略同。
学政于驻在地考试就近各府应试童生,其余各府则依次分期亲临考场主持。
考试分正试、复试二场。试八股文与试帖诗,并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
揭晓名为出案, 录取者为生员(俗称“秀才”),札发入府、县学学习称“入学”。
林磐松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这位林案首是什么人?”
“我记得他府试也考了第一吧?”
“院试也是第一。”
“县试呢?县试是第一吗?有没有同是姑苏知道的?”
“是!也是第一!”
“那这是小三元啊!”
“听说这小三元今年才七岁!”
“什么?七岁的小三元?”
“嚯,好家伙,少年英才啊!”
“你们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小三元,可是江南巡抚林大人的儿子呢!”
“林大人当年是探花郎吧?”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嘶,你们说不会……”
“不会什么?这等事可不敢胡乱猜疑,若是心中有疑问,大可去看卷子去。你自个儿说胡话,莫连累了我们。”
“咳咳,林案首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自有识趣儿的人将话题转开。
看榜的下人回来一报,哪怕老练如林如海,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抚须笑道:“好,好,好!赏,都赏!”
林大管家早换了二十两银子的铜钱,每三文用红纸包成一个个小包,散给那些来沾喜气的闲人,又打发了报喜的官差五两银子。
“咱们家的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多谢老爷,恭喜老爷,后继有人啊!”
林大管家也喜笑颜开。
林家的下仆和林家主人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也得主子是宰相才行。
更何况,林大管家的大孙子正是林磐松跟前贴身的小厮,洗砚。
林大管家能不盼着磐松好么。
林如海长长吐出一口气。
“才中了个秀才,离出息还早着呢。”
林大管家知机,笑道:“大爷现在才七岁,就能中了秀才,日后还怕不出息么?”
“哎——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林如海挥了挥手,刻意板起脸来,可眉眼间的自豪和喜悦根本不带掩盖的。
嘿,他有个好儿子!
林大管家笑道:“老爷生的好儿子,不知道教多少人羡慕呢。就甄大人家那个幼子,乳名宝玉的,不是说早早就读了四书吗?如今也没下场,倒让小了他三岁的大爷先进了学,还不知道甄大人怎么气呢。”
林如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甄应嘉儿子是多,都不抵我这一个儿子聪明!好啊,好啊!”
他在房内转了两圈,又吩咐道:“去看看咱们家大爷在做什么,若是得闲了,就叫他来我这里,我们父子两个说说话。”
“是。”
此时的林磐松正在后院陪着母亲和姐姐。
“弟弟。”
黛玉含笑走到他面前,八九岁的女孩,正有一种天然的,草木精灵一般的美感。
“祝贺你,考上了秀才——我想了半天要给你送什么礼物,总是挑不好,便绣了条帕子给你,可不许嫌弃我。”
“哪里会嫌弃姐姐?便是姐姐给我一块石头,都是好的。”
帕子是素绢做的,上面绣的是松树,正合着他名字里的一个“松”字。
虽然只绣了小小一片,但黛玉这性子,向来是不完美不罢休的,一个荷包拆拆绣绣,能从年头绣到年尾。
想必这块帕子她也绣了许久,满满的都是心意。
黛玉见他接了帕子,展开细细的看,不禁有些脸红。
“绣的不够好,等你考上举人了,再送你个更好的。”
其实哪里还不够好?松树在帕子右下角,并不是整棵树,而像是横逸出来的一枝,栩栩如生,光是松针就用了至少十八种颜色的绣线,光线下流光溢彩。
要知道,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实践课的手工作业还要家长帮着做呢,黛玉却能独自完成这样一幅绣品了。
林磐松珍惜的将帕子叠好,放在怀里。
“我必然好好收着的,姐姐送的帕子,如何舍得用?”
他微微侧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下次姐姐送我个荷包扇坠儿,给我当生辰礼物可好?”
“好,有什么不好的。你自己提了,还省的我费心去想呢。”
姐弟二人相视而笑,相携着去给贾敏请安。
贾敏早就等着了,远远地看着姐弟两个走过来,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见过母亲。”
“快起来,让我看看。”
贾敏扶着林磐松的肩膀,含泪笑道。
“好,松儿,好啊——这样,来人到了地下,我也有了颜面,去见你的祖母了。”
“母亲这说的哪里话?少说也要等儿子金榜题名,与父亲同殿为臣啊。”
磐松笑盈盈的看了一眼贾敏,又看了一眼黛玉,三人说说笑笑,好不愉快。
正说笑,就有小幺儿前来传话,说老爷叫大爷过去呢。
林磐松刚要起身,就被贾敏按住了。
贾敏朝那小幺儿笑道:“告诉老爷,就说我说的,快晚膳时候了,不带这么折腾儿子的。我也正和松儿亲香着呢,他怎么来抢人?”
“咱们家大爷中了秀才,全家都高兴,今晚自家人摆宴,在我这儿吃一席。要想见儿子,让他自个儿过来。”
小幺儿笑着应下,快步跑走了。
“松儿今日有什么想吃的?”
林磐松想了想,笑道:“为了考试,吃了这许多时间的清淡食物,这两天口里淡的发苦,想吃冰糖肘子,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还想吃醋鱼和东坡肉。”
贾敏睨了清栀一眼:“可听到了?还不快吩咐厨房去?”
清栀干脆的应了一声,笑道:“只是那冰糖肘子要炖几个时辰,今日吃怕是来不及了。况且这大荤大油的乍然一吃,大爷吃了这些时日的清淡菜,怕是骤然受不了。”
林磐松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那便要红烧狮子头和东坡肉,我记得姐姐爱吃龙井虾仁,娘爱吃银鱼蒸蛋,都准备上。”
“你这逆子,家里人人都照顾上了,却忘了你爹我?”
林如海走进来,佯怒道。
“自是不敢忘了爹爹爱吃什么的,大煮干丝和软兜长鱼可是?只不知今日厨下备的料齐不齐。”
“罢了,再来一道松鼠桂鱼,也算庆贺我林家贵子,鱼跃龙门。”
欢声笑语,浸润在格外温润的灯光下,一片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