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程征二十一岁。
他刚参加完毕业典礼收拾东西回家,就遇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还是个和陆家有关系的小孩儿,还送她去陆家。
他心里啧一声,自己竟然管了陆家的闲事。
而被程征送到陆家门口的她,却是又犯了愁。
陆家院门紧闭,宅子又大,她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往里看,只看到一大片草坪,没看到半个人影。
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更加令人头脑发昏,汗流浃背。
一点风都没有,树上的知了都热得“滋儿哇”地叫。
她不敢开口喊人,怕打扰了别人的午休,只得站在院门口等着。
等了半小时,宅子里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人出来。
她喉咙都发干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脸上和身上的汗越来越多,汗珠顺着额头落进了眼睛里,她眨了眨眼,抬手擦了擦。
她背着只泛黄的背包,包身皱巴巴的,里头只有几本书,连瓶水也没有。
鼻子和嘴巴都要像喷火似的,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热了。
抱紧了手里的布娃娃,她想了想来时程征送她过来的路线,她转身往回走。
这里对于她来说像迷宫,她走走停停弯弯绕绕花了半个多钟头,才走到了原来她遇到程征的那个大路口,
又晒又饿又渴,她实在走不动了。
满脸都是水,她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悄悄流出来的泪,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前面有一排梧桐树,她走过去坐在了树下的阴凉处,抱着膝盖头埋在上面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跟自己说,不动就不会热也不会饿了。
就这样坐着一直到了傍晚。
程征约了同学晚上吃毕业散伙饭,他开着车经过那片人工湖时,眼睛随意那么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抱着膝盖埋着头坐在梧桐树下的人。
她那一身白衬衫灰裙子有点眼熟,还有那灰扑扑的布娃娃。
这是几个小时前遇到的“流浪”小孩。
程征有点诧异,她怎么又在这里?
汽车都开过去挺远了,本来真不想管陆家的闲事的,但或许是他有一颗慈悲心肠,终究还是将车掉头开了回去。
她昏昏欲睡,有人走到了她跟前,她也没有发觉。
“喂。”有人喊她。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抬起头来。
是他。
她睁着大眼睛连呼吸都慢了,眨都不眨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喜还有些胆怯。
“哥...哥?”
她不好意思坐着了,赶紧爬起来,有些局促地站着,垂着头不敢看他。
程征低眸看着眼前的她,整张脸晒得通红,嘴巴都干得起皮了,两只大眼儿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哭过了。
“在这儿做什么?”他问。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手指揪着布娃娃的衣服越来越紧。
“陆家没人?”他又问。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低低说:“嗯。”
她热得脖颈上都有了盐霜子,衣服上都是汗,汗已经透过布料薄透的白衬衫印到了里面,随便一眼都能看到白衬衫里面的小背心。
她很瘦,但也是发育期中的女孩。
程征移开视线,问她:“吃饭了没有?”
她以为他听到她肚子的咕咕叫声了,于是脸更红了,摇了摇头又赶紧点头。
这样子肯定是没吃了。
程征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他手指挠了下额头,终究还是说:“上车。”
她有些木讷地跟着他上了车,感受到凉凉的空调时,她才觉得有点活过来了。
或许这时程征年纪还轻,他从后视镜望她一眼,倒是逗了逗她,“你不怕我是坏人?”
她这回没有躲避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哥哥,你是好人。”
程征眉扬了一下,没说话。
他把她带回了程家。
程老爷子坐客厅看着报纸,旁边收音机里放着戏曲儿,他还跟着哼哼两句。
他开始注意到的是程征,眼角余光看见他回来了,也没抬头,随口问:“怎么又回来了?”
程征却是开口喊别人,“冯妈,弄点吃点的来。”
程老爷子把头从报纸上抬起来,“才几点,你又饿了?牛都没你吃得多。”
他这一抬头,程征身后的人就被他看到了。
程老爷子以为自己花了眼,他抬手把老花镜往下一拨,再戴回去。
哎?人还在。
他一脸诧异,指着人问道:“这孩子哪来的?”
程征勾了勾唇,没正经地说:“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