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向晚背着人慢悠悠晃出了校园,不知道详情的话,看上去还挺温馨的。
她在这时候不得不感叹了,多亏自己体力还不错,大学的时候经常跑健身房,要不然背不动一个小孩的话,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微风吹过,沐向晚的头发会拂到鹿挽星脸上,有些痒痒的。
他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香。
他小心翼翼地搂紧了她的脖子,眷恋这难得的温度。
走出校门口,沐向晚看见隔壁不远处就有个小诊所,看来不需要走太远。
医生撩起鹿挽星腿上的裤子的时候,小腿上面有一大块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尤其是他皮肤白,两者的对比更加惨烈。
沐向晚见状,都有种再去把那几个小子揍一顿的冲动。
她暗暗盘算着,看起来一万字的检讨还是太少了。
她是个行动派,当即给校长发了个信息,让他转告沈玉,那几个小子的检讨翻倍,还必须要手写。
沐向晚表示她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鹿挽星本人对伤口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习惯了。
沐向晚有些不忍多看,而且忙碌一天了,她有些饿了,找到借口了,果断开溜,“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你就在这好好包扎伤口,我一会就回来。”
她出门看了一圈,现在估计还没到下课的点,街边营业的店并不多。
沐向晚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很好养活。
她随意挑了一家看上去卫生条件还不错的,进去打包了两碗粉。
她自己吃的那份点了麻辣口味,另一份则是细心地点了清汤的。
沐向晚提着两碗粉往诊所走的时候,路过了一家花店,店面不大,有些冷清。
她都走出几米了,又倒回来,转身进了花店。
现在不是买花的旺季,花店里的花的种类并不算多,也算不上多么新鲜,只有红玫瑰看上去娇艳欲滴。
沐向晚看了半天,最后在众多盛开的玫瑰中,挑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多少钱?”
“5块。”
“好的谢谢。”
她来去一趟花费的时间大约十来分钟,并不久,不过医生的动作很利落,她进去的时候,医生给鹿挽星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忙别的去了。
沐向晚把清汤的粉放在男孩面前,又把玫瑰递到他面前。
“送给你,是花的话,总会开的。”
收到玫瑰之后,小男孩有些愣愣的,看上去呆得可爱。
沐向晚看得好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一不小心动作过大,拨开了一些挡住眼睛的头发,眼睛周围的青色的印记露出来了,不过她看得并不真切。
因为男孩有些慌乱,把她手打了下来。
沐向晚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开口,“送你一朵花呢,希望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会有一个好心情。”
男孩沉默着,没回话,过了很久才小声地说了一句“嗯”。
要不是沐向晚耳朵好,差点没听见。
两人吃东西的间隙,医生拿药的时候路过,顺势看了一眼他的吃食,对沐向晚表示了赞许,还叮嘱了几句,“伤口不要沾水,少吃辛辣的,按时换药,几天之后就好了,不要太担心。”
“好的,知道了,谢谢医生。”
等医生走远了,沐向晚开口问身边的男孩,“刚刚他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伤口不要沾水,少吃辛辣的,按时换药。”一字不差。
她吃得比较快,她的碗已经见底了,身旁的男孩却连一半都还没吃完。
男孩吃饭很慢,细嚼慢咽,餐桌礼仪良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孩很有教养。
见他吃饭的动作越来越慢,已经开始用筷子一根一根挑了。
沐向晚心想,‘吃这么点,难怪瘦瘦小小的一只’,嘴上却制止道,“吃不完就不吃了,以后记得多吃点饭,别跟小猫胃口似的,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男孩乖巧点头,然后放下筷子,把餐后的垃圾全部收拾好装进袋子里。
沐向晚看着他的腿,有些愁,“我送你回去还是你找人来接你回去?”
她那会接到鹿挽星电话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匆忙出门了。事务所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上庭的资料也得备份,吃完饭之后她打算立马回去。
“我让她们来接我,你先去忙吧。”男孩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急切,估计还有事情要处理,很懂事地选择了让人来接自己。
“好,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走了。”沐向晚也不多想,说到底,两人不算熟,最多算得上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罢了。
她结完账,把桌上的垃圾一起收拾了,扔进垃圾桶,走出了诊所。
鹿挽星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他看得很仔细,像是要把人刻进心里一样。
待人消失无踪之后,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玫瑰。
玫瑰娇艳,上面还带着几滴水珠,是这素净的诊所里唯一一抹红色,一眼就能夺人眼球,也像是他平淡生活中唯一一抹亮眼的色彩。
‘哪有人会来接我啊,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的。’
握着玫瑰的小少年慢慢走出了诊所,他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他忘记告诉沐向晚了,虽然他的腿受伤了,但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他还能走路。
不过,他实在是眷恋她身上的温度。
鹿挽星随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打车回去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李嫂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他回来了,便开口询问道,“少爷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
鹿挽星摇头,示意不用了,回了自己房间。
上楼梯的时候有些艰难,不过他并没有要李嫂帮忙,是自己扶着扶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要强的人。
回到房间之后,他下意识立马反锁了房门,这是他今年养成的习惯。
他有次睡觉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半夜两三点,他本来睡得正香,那个女人却进来对他又抓又挠。
自从那之后,他就学聪明了,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门给锁上。
鹿挽星找了一个漂亮的花瓶,洗干净之后放水,把玫瑰插了进去。
他把花瓶放在书桌上,拿着自己画具,摆好支架,慢慢勾勒着。
很快,一朵花的雏形就出来了。
他接着涂涂画画,很快就画好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肉眼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很满意。
鹿挽星想到什么,又去拿了一支笔,在右下角写上,“她说,花总会开的。”
所以后来,在所有花里面,他最偏爱红玫瑰。
他接下来几天,每天都会画一幅画,记录这朵玫瑰盛开的过程。
在玫瑰开的最灿烂的那一天,他把它做成了标本。
……
沐向晚回去之后,又检查了一遍所有文件,确保没有丢失。保险起见,她又对文件进行了备份。
陈景生拉着王亦舒走过来,“小师妹,紧张吗?”
“不紧张。”
“好吧,不紧张的话我就带着我对象吃火锅去了。”
王亦舒瞪了他一眼,对着沐向晚笑,“向晚,加油。”
“师姐,怎么办,我突然紧张了。”
“啊?”
“要不你别陪着师哥吃火锅了,陪我吃吧。”她表情可怜兮兮的,若有其事的样子。
要不是陈景生了解她,说不定还真的就信了。
“噗嗤。”王亦舒笑出声来,她放开了拉着陈景生的手,站到沐向晚身旁,爽快地抛弃了男朋友,“好啊。”
陈景生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沐向晚看得好笑,“好了好了,你俩快去吧,有事我会找你们的,我绝对不会客气的。”
陈景生给了她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高兴地拉着人走了,生怕沐向晚反悔似的,速度跟百米冲刺差不了多少了。
沐向晚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在玄关处刚换完鞋进去,就听见她爸比兴奋地说,“明天第一次上庭,咱们庆祝一下。”
别人家都是活动进行完再庆祝,她家倒好,活动开始之前就开始庆祝了。
餐桌上摆了一堆好吃的,几乎全是她爱吃的。
虽然下午那会吃了一点东西,但是吃得并不多,再吃一顿完全没有问题。
她爱吃虾,但是她懒得剥,这个时候工具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不过工具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工具人,剥了十几年的虾了,他心甘情愿。
沐泽天带着一次性手套,动作利落地拆虾,剥下来的虾肉完整好看。
他剥好的第一只虾毫不犹豫放进了顾南宁的碗里,沐总的准则是,老婆永远第一。
第二只虾放进了沐向晚的碗里,接着才放进沐起白的碗里,什么家庭地位,简直一目了然。
沐起白也不在意,手里笨拙地进行自己的动作,虾肉在她手上零零碎碎,不过她还是扔进了自己姐姐的碗里。
她傻呵呵地笑,“姐姐吃虾。”呆头呆脑却又是个十足的姐控。
沐向晚心里软软地,灯光、美食、家人,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
看着碗里的虾肉,她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小男孩,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这样的场景吗,他是否也被爱着呢。
沐向晚今晚睡得很早,她得为明天养好精神,不算紧张,但是第一次上庭,该有一个好的体验感。
第二天一大早,她房门就哐哐响了。
沐泽天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上心,大早上就来敲门,手里还拿着一套西装,有些邀功的意味,“这是我和你妈妈给你挑的,快试试,等会就穿这个。”
沐向晚试了试,妈妈的眼光一向是极为不错的,尺寸大小都刚好,做工精细,带着些不明显的暗纹,更是多了几分精致。
沐泽天上下打量了一眼,满脸赞赏,沐向晚以为他要夸她,结果他说,“不愧是我老婆挑的,就是好看。”
沐向晚无语扶额,纯种恋爱脑。
顾南宁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嫌弃,“收拾收拾出发吧。”
今天是周一,沐起白却没去上课,因为她闹着要去看姐姐上庭。
她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难得一见地穿了一身白裙子,臭美地抹了她姐的口红,还缠着她妈给她辫了一个公主发型。
“走吧,今天我当司机。”堂堂老总,沦落为司机,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们刚到法院门口,很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沐总,沐夫人。”鹿启荣有些尴尬地开口,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让合作伙伴看到这一幕脸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鹿总。”顾南宁也点头示意。
两人上一次见还是在酒桌,这次再聚就是在法院了,而且一个是被告人,一个是对方律师家属,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过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要不是因为律师是沐向晚,要不是因为沐向晚是沐泽天的女儿,这场官司根本就不会发生。
不过不管私底下怎么暗潮汹涌,表面上都要维持和平,这是成年人的必修课,更别说他们这些混迹多年的老油条。
不管怎么说,鹿启荣都不得不接受,谁让沐家他确实得罪不起呢。
在沐向晚辩护的时候,台下坐了一个小身影,他紧紧盯着沐向晚,怕错过一丝一毫。
他知道,这次也许是见沐向晚最后的机会了,所以他逃课来了。
鹿启荣这次离婚之后,口碑肯定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企业也会受到损失。而且他是个极看重面子的人,C市,估计不会再待下去了。
法官一锤定音,鹿启荣和王婉如成功离了婚,抚养权归鹿启荣。
王婉如如负重释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勇气摆脱这个束缚了啊。
她笑着笑着,从眼角滑落一滴泪。
何其悲哀。
鹿挽星趁着人多的时候溜出去了,没走远,只是站在了角落。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她在家人的包围下,笑得很开心。
她是站在阳光底下的人,像他这样阴沟里的人就该少去打扰。
手里的玫瑰被他握得很紧玫瑰花枝有些弯了,他放在出口处,又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他做了一场美梦,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