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你不觉得白薇不对劲吗?”
白薇的视线太灼热,商琼欢把那边一探,那双眼睛中的疯癫她可太熟悉了。
前世她死时,白薇也是拿这种眼神看她,她不可能忘记,真是扎眼得很。
可她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表情?
“裴宿,澄灼,警惕周围。”
商琼欢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白薇又要搞事了。她站起,在云雾缭绕中向侧前方看去,又是那个悬崖。
裴宿和叶澄灼不知道商琼欢为什么会突然让他们警惕周围,但相信她这么说就一定有要这么说的道理。
二人一左一右,手均放在剑上,裴宿也收起了笑容,一改平日的散漫。
气氛开始紧张,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视线落在了悬崖上,好似那有什么洪水猛兽。
然而事实证明,商琼欢的判断没错。
离得悬崖很近了,凤凰忽而凄厉啼叫一声,十几支箭射中了它的翅膀,平衡不稳商琼欢等人险些被甩下去。
“小九!快飞到悬崖上去!”裴宿喊着,语气有些心疼。
悬崖处生长着茂密的树林,他们一停靠在这里,立刻树林中传来刷刷的脚步声,几十个魔兵围了上来,一人走出来。
商琼欢瞳孔骤缩,这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都出现过,她哪能不记得。
“是魔尊的左护法。”
商琼欢这是低声提醒他们,然而他们也知道,有左护法的地方魔尊必然不会缺席。
像是要验证他们的猜想,几声掌声响起,魔兵们自觉让出一条道,一个玄衣人影从后方走出。
“尊上。”左护法微微躬身行礼。
“嗯。”重幽盯着商琼欢,那种势在必得、看猎物都眼神让她不禁皱眉。
裴宿小心着将小九放回空间里,再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杀气四溢。
“谢师兄,放苍今出来…师兄!”谢时礼站在最前面,他身形一晃手中剑落地,自己也倒了下去。
商琼欢离得最近,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探脉查看伤势。
毒??为什么??
看着谢时礼煞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底,她惊了,商琼欢撩起谢时礼的衣袖,毒素随着血液已然蔓延了全身侵蚀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怎么样了?!”
“师兄怎么了!”
裴宿和叶澄灼的关心异口同声。
“…是毒,霸道无比,但我探不出来是什么毒。”
探不出是什么毒就无法服用解药,此毒又霸道无比,怕是须臾间就能要了谢时礼的命。
言下之意,必死无疑。
“…你先扶着他。”商琼欢把谢时礼交给裴宿,她则开始翻找乾坤袋。
无解,她不信。
裴宿也不信邪的上前给谢时礼探脉,终究是陷入沉默。
看着他们这个样儿重幽心情好极了,他看见白薇在朝他使眼色,也就顺了她。
“秽风,速战速决啊。”
“是。”秽风带着几十个魔兵冲去,不给商琼欢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叶澄灼率先抵挡过去,可他不过是一介金丹,寡不敌众很快满身伤痕。
“商琼欢,你守着他。”裴宿把谢时礼放下提剑去帮叶澄灼,怎么说也是个化身期,多少有点实力。
眼看着倒下得魔兵越来越多,左护法秽风不再纠缠叶澄灼,反身朝着裴宿挥招而去,黑色的魔气与紫色的灵力掀起巨浪,死死钳制着对方。
“没有…没有…”商琼欢翻遍了乾坤袋都没找到有用的灵药,她看着谢时礼痛苦的神色跟裴宿和叶澄灼渐入下风的身影。
“…师兄,对不起,我要去帮他们了。”她起身,唤出御魔铃将谢时礼护在结界下,她向御魔铃中注入灵力,阵阵铃声荡漾开来,无差别的蛊惑着所有人。
她转身攻入战场,一掌把叶澄灼叫醒随后趁着左护法不备将他击飞出去,又一掌劈在裴宿的后脖颈把他从幻觉中叫醒。
裴宿晃晃脑袋,镇定了心神配合着商琼欢一守一攻,御魔铃对魔族的蛊惑远高于对人族的蛊惑,秽风被铃声搅的头昏眼花分不清虚实,眼看在裴宿和商琼欢的夹击下就要败下阵来,重幽转转脖子看向站在魔兵尸体堆上的叶澄灼。
“真是废物。”
“裴宿!!快住手!!”商琼欢循声看去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就见叶澄灼被重幽掐着脖子提起,朝着裴宿的方向就甩了出去。
“澄灼!!” 商琼欢下意识冲过去。
裴宿正要给秽风最后一击,突然他眼前一暗,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和冲过来的商琼欢的脸和衣襟上。
等他再看清时,自己的剑并没有插进敌人的心脏,他的视线自下而上,缓慢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嘴中呢喃出声:“叶……澄灼……”
鲜血从眼前人的心口处流下,刺伤了裴宿的眼睛,他不敢拔剑,他怕叶澄灼就这么倒在他眼前。
“……”
叶澄灼想说话,他张张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眼前越来越暗,他知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对不起……对不起……”叶澄灼听着裴宿不停的道歉,他还没见过裴宿这么无措呢。
“裴……裴……”裴宿听见叶澄灼在叫他,他慌忙抬起头,他在泪水模糊中看见了叶澄灼冲他浅浅的笑着,那口型是再说:
再见,裴师兄。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师兄,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商琼欢看到剑入叶澄灼心口的那一刻,她恍惚的站不直身子以为这一切是在做梦。
她的师弟怎么可能死呢?
那么善良正直的孩子,还没实现自己的梦想,怎么会死呢?
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死呢?
“师姐……师姐……”
“商姐姐!!”
往日的一幕幕划过,她再次看见那个洋溢着快乐的小男孩朝她奔来,小男孩爱闹,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可她不嫌弃,反而将小男孩拥入怀抱。他们坐在峰门外的大石头上,她听他许愿,许下要一辈子守护商姐姐的愿望。
她又看见那个被害的少年郎,深夜环抱着自己蜷缩在床上,臂膀的痛折磨的他生不如死,无数个日夜中,他不停的唤着商师姐。他说,他想她。
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死在了正是青春韶华的年纪。
一滴、两滴……商琼欢诧异的抬手擦脸。
她原以为失去眼睛后自己不会在哭了。
她愕然抬头,看见叶澄灼微微侧头看向她,那笑容与记忆中的少年郎重合。她看见他嘴唇嗡动,商琼欢往前走了几步,抬手轻柔的擦拭着叶澄灼嘴角的血迹,凑到耳边,声音明显的颤抖着:“师姐在,你说。”
“姐姐……下一世……澄灼还想……”
声音戛然而止,老天终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澄灼……”商琼欢的手握住剑身。
“商琼欢!”裴宿一直在看着叶澄灼,没注意到商琼欢的手,等他回神时已经晚了,商琼欢硬是握着剑身拔出了剑,小心翼翼的扶着叶澄灼的身体跪在地上。
叶澄灼的眼神逐渐涣散,商琼欢能感觉到怀中人的生命在流逝,可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澄灼,下辈子,你还要做我的师弟,师姐等着你。”商琼欢说出叶澄灼没能说完的话,可她连强迫自己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的都不到了。
师姐……别哭了,澄灼想看你笑啊。
师姐,记得等着澄灼。
下辈子,等着我。
说好了的。
他闭眼时,是笑着的。
“澄灼……”裴宿说不出口那几个字。
“不,他只是睡了。”
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他的师姐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