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老祖不是傻瓜,张家既然杀了楚枫,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而楚云修为提升如此快,除却天赋之外,肯定有自己的机缘。但现在看来,楚云对他这个爷爷还是有防备,不肯透露丝毫。
算了算了,楚家能够保全下来,就是万幸。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自己的就算怎么争取、怎么抢夺也没用。而且,他不欠我楚家,反而是我楚家欠他的。
楚家镇,一场大战就这样草草收尾。
原本村民们以为张楚两家必定有一家灭亡,却没想到大战后,张楚两家依然存在。但所有楚家镇人都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张家既然决定动手,就肯定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非得一家灭亡或者离开楚家镇这场争斗才能收场。
这是大战后的第二天。这一天,楚云正在院子里散步,一道让他意外的声音叫住了他。
楚云……
听到这声音,楚云全身一颤,面对张杰都不会有丝毫紧张的他,居然感觉心跳加速,但他却强做镇定,淡淡回过头,道:有什么事。
楚青见楚云语气如此冰冷,不禁叹了口气:你随我到房间里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楚云虽然很想去楚青房间看看,自尊和高傲却让他说了反话,说出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心中大骂自己犯贱,楚云,你就是个大傻瓜,你一直期待楚青主动找你说话,现在对方主动了,你却在这里装。
现在的楚云只希望楚青不要因为他的话拂袖而去。
你跟我来了就知道了。楚青再次开口。
楚云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口是心非的道:我就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走进楚青的房间,楚云有种熟悉的感觉,仔细一看才明白,这里的一切同10年前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这是你母亲的房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动过,哪怕一张椅子,我也没有挪动。
楚青的声音传来。
母亲的房间吗。
楚云全身一颤,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桌椅,他似乎看见一位美丽妇人正对他笑。
云儿,回来啦,你哥呢,瞧你一身脏的,来,娘你给洗洗。
云儿,枫儿,过来,这是娘给你们做的新衣裳,怎么样,好不好看,为了给你们做这衣裳,娘的手被扎了许多次呢。
啊,娘,你疼不疼,让云儿(枫儿)给你吹吹。
娘,娘,哥哥欺负我,他把人家的风筝弄坏了。
哼,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两兄弟生什么气。枫儿,你当哥哥的要让着弟弟,既然你把弟弟的风筝弄坏了,就把你的风筝赔给弟弟,娘再给你做一只风筝就好了。
那好吧,弟弟,给你。
这熟悉的一切,似乎让楚云回到过去,那时候他哥哥在身边,他母亲在身边,甚至楚青也在身边。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母亲走了,哥哥也永远离了他。
楚云不敢再看,第一时间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睹物思人,他怕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深呼一口气,平静下来后,他才淡淡开口:你那么恨我娘,又何必保留这一切。
我恨吗,楚青自嘲般的一笑,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忘记了是不是因为恨才保留的这一切。
摇了摇头,楚青忽然直视楚云的双眼:让你到这里来,其实是想对你和枫儿说一句对不起。
这些年,当爹的错了。对不起。
嗡。
楚云只觉得脑海里一声嗡鸣,楚青道歉的话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
这句话他期待几年了,这是他和他哥哥活着的唯一动力。他们就是想得到楚青的关注,让楚青后悔。
但是这道歉来迟了,他哥哥根本听不到。
我知道,我现在说对不起根本无济于事,但我是真的错了,这些年是我冷落了你们。
你够了,楚青,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哥哥听不到了,他永远听不到了。你还是这么自私,你说这句话只想让你自己的心不再那么内疚而已,楚云打断了楚青的话,因为他发现,真当楚青对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会变得手足无措。
不,你让我说下去,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两兄弟日子不好过,可是我呢。我有好过吗?10年前,你娘被一个陌生男人牵着手离开楚家、离开楚家镇,这件事情让我被楚家镇的人嘲笑了10年,所有人都知道楚家楚青被自己的妻子戴了绿帽子。你能体会吗?这样的耻辱你能体会吗?你不能,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你发自内心去爱的人,一旦你遇到了,就能明白我的感受。
10年前,你母亲离开后,我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好像身边的一切对我都不重要,包括你和枫儿。
楚青声音悲伤,眼神之中还残留有怨恨。
你在扯淡,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会跟张三娘好起来,还说什么身边一切都不重要。楚青,你还是在逃避,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当年是你自己没用,不敢去拦下那个人,所以娘才会失望的离开,才会没有告诉你理由,楚青,是你太没用了。
楚青用手捂住脑袋:对,我承认,当年是我畏惧了,可你娘终究是跟别人走了。给我戴了绿帽子,这是事实。
你放屁,我娘不是那种人。楚云大喊,他不想记忆中那温柔的母亲变质。
母亲不是那种人。那为何10年她都不回来看看你,为何10年对你们两兄弟不闻不问。楚青也是大喊。
楚青,你还来问我。你怎么不亲自去问我娘,如果我是你,哪怕是一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问问她为什么离开。但你没有,你只是像个胆小鬼一般看着她离开,她离开后,你也没有追上去,反而对她生出怨恨,然后把怨恨转移到我和哥哥身上。归根结底,还是你没用。
我没用吗。你知道那人是什么修为吗。他一巴掌就能将土地打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就算我追去又有什么用。你楚云胆子大,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上去问你娘为什么离开你,楚青反问楚云。
楚云气笑了:楚青,我当时才几岁,你要我去追,你真让我失望,你真是没用。别的我也不想跟你瞎扯,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娘。
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娘亲。
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楚青被楚云给问懵了,良久才咬着牙齿,道:我爱。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就是她,或许这才是我没改变房间布局的原因。
楚云却是冷哼:这句话你对张三娘也说过吧?
我没有。张三娘的出现,是我想彻底忘记她,但对你娘的爱却从来没有消散,同样也正是因为爱,所以才恨。
楚青终于说出了内心话,他之所以对楚云和楚枫不好,同样是因为因爱生恨。
楚云沉默了一会,再次道:我知道母亲的不告而别深深伤害了你,我再问你一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母亲为何离开我们吗。
我想啊,做梦都想,可是……
没有可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楚青,我楚云在这里把话给你说明了,我会去找我娘亲,小时候我没能力,但现在我长大了,不管那个人多么强大,我都会去到母亲身边,问她为何狠心抛弃我和哥哥还有你。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出去看风景了。
楚云再次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房间,便转身离开。
你等等……楚青又叫住了楚云。
楚云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想说什么。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和枫儿的,这是她走后我整理房间看见的,一直都没有机会给你们。
楚青手中出现两个盒子,一个盒子上面写着“枫儿”,一个盒子上面写着“云儿”,那字迹乌红,像是早就干涸的血液。
母亲……留给我和哥哥的。
楚云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母亲居然还有东西留给他和哥哥。会是什么,是离开的原因吗。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楚云的声音居然因为紧张而变得嘶哑。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楚青并没有透露。
楚云收起盒子,马上转身离开,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回到自己的临时房间,楚云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两个盒子,手一直徘徊在空中,却始终没有落下。
终于,一咬牙,他打开了写着云儿的盒子。
随后,三个连体布娃娃出现在楚云视线,两个孩子,一位母亲。母亲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三个小人脸上都露着笑容。
看着这布娃娃,楚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这娃娃的模样分明是他,哥哥还有母亲。
楚云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吼,拳头不停敲打地面,不知道是难受,是感动,还是怨恨。
过一会,楚云又打开了属于楚枫的盒子。里面同样是三个连体娃娃,两男一女。
这个娃娃中,大一点的娃娃明显是母亲,她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而两个孩子正一左一右亲吻她的脸蛋。
三个小人的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娃娃似乎并没有完工,大一点的娃娃脑袋上还有针线没有缝合,应该是还来不及缝合,楚家就出了变故,那个陌生男人找到楚家来了。
而且,从制作娃娃的先后顺序来看,母亲是优先为他制作的,说明母亲最疼的人是他。
看见这个娃娃,楚云突然记起10年前母亲说过的话。
云儿,枫儿,过几天就是你们六岁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父亲母亲永远陪在我们身边。
乖啊,那母亲就永远陪在你们身边。
这两个连体娃娃,就是母亲为他们准备的生日礼物啊,只是这礼物,迟到了10年。
这一晚,楚云躺在床上,两个娃娃被他死死抱在怀里,似乎这样,他母亲和哥哥就陪在他身边了。
娘亲,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的,我知道你离开我们肯定有苦衷,楚青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何况,我还向他保证过。娘亲,等着我……云儿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是哥哥他,他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一晚,楚云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哥哥的声音却再次出现,似乎就在他身旁,又如同远在天涯。
弟弟,我陪你一起去找母亲。
次日,起床后,楚云小心翼翼将布娃娃放进盒子里,这才放进了乾坤袋,这两个不起眼的布娃娃,将会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只要看到这个布娃娃,他就会感动,同时拥有无尽动力。
六哥,你起来了吗。
楚云刚收好布娃娃,七妹楚子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显有些着急。
七妹,进来吧,有什么事情吗。
六哥,不好了,张文财他跑了。
你说什么,楚云一听,全身巨震,张文财系着整个楚家的安危,怎么能让他跑掉,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关进地牢,由万老看押的吗。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你快点出来吧,爷爷已经在安排晚辈们从地道逃走了。爷爷说张家要再次杀上门来,怎么也得十几分钟。六哥,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走。
我没什么收拾的,现在就走。
楚云眉头紧皱,没了孙寄礼,他知道楚家只能被动挨打,能逃走多少人是多少人。
楚云,你来了。快,你跟楚小天楚文文他们先从地道离开。楚小天,这是我的乾坤袋,乾坤袋里还有三个乾坤袋,里面装的都是我楚家的珍贵积蓄,只要你们还活着,楚家就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楚家老祖一脸焦急。
楚云点了点头,就要下去地道,却眉头一皱,他并没发现万老,不禁问出口:万老呢。
楚家老祖脸色一变,骂道:别跟我说这个混蛋,没想到他居然背叛我楚家,当初就不该救他,你们赶紧从这里走。
张文财是万老放走的。
爷爷,我们一起走吧,有你在,楚家就不需要重头再来。楚小天开口了。
你懂什么,我们必须拖住张家人,否则他们肯定会追上你们。快走,别说废话,赶紧离开这里。
爷爷,爹。
楚家晚辈都有些不舍。就连楚子清都泪眼湿润的看着楚子汉。
快走吧,子清,爹这些年忽略了你,是爹不好,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爹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就算爹不要了这条老命,也要尽量拖住张家人。
楚子清子第一次对楚子清如此温柔。
爹……
楚子清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楚子汉,大哭了起来。
好了,没时间哭了,赶快走。楚家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道笑声忽然从旁边传来:好像我来的很是时候啊,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声音非常突兀,楚家所有人都是一震,如临大敌的看着忽然出现在后院的红衣中年。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大哥,你莫非不认识我了。
红衣中年依旧在笑,似乎真的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