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予苍再辗转去余氏那里的时候,已经天快黑了。
侍候皇帝的太监在外面,一看见他来立马脸色大变。
“王爷您不能进去。”
自然把他当成了准备闯进去的人,毕竟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燕予苍好笑地盯着他,“不害怕啊,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等圣人出来我再走。”
自己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已经长了记性,才不会去主动触碰这个霉头。
凭什么自己忙前忙后,皇帝还有心思跟着余氏卿卿我我。
小太监见燕予苍主动坐在走廊上,一副我不闯但是也不会离开的架势,连忙进去禀报了皇帝。
没一会,皇帝起身,将人服侍着穿衣裳。
自己又漱了口,拿了熏过香的衣服套上。
“确定朕身上没有别的味道了?”
小太监保证,“真的没有,王爷的鼻子又不是狗鼻子,怎么可能闻出来!”
皇帝便放心出来了,这事情还不能让苍儿知道,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大闹一场。
灯光下,燕予苍身影被拉得很长。
“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请圣上移步勤政殿,这里不方便说。”
皇帝今天没被扰了兴致,这才很好说话,乘着轿子回了勤政殿。
宫殿里,余氏担忧地望向那碗还没喝完的鹿心头血,她除了这一张脸毫无特长,该怎么永久地保住荣华富贵呢?
以前联系她的那些人已没有消息了,不知道为何,她这样突然脱离禁锢获得自由的日子反而更让人心慌。
就像是一只独木舟,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向哪个方向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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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得知宋少虞是潜伏已久的南疆人之后勃然大怒,直接下旨废太子,囚禁东宫。
“那宋闻璟还有王尚书怎么办——”
燕予苍申请严肃道,“他二人是被无辜牵连的,卑职会全力营救。
另外还有一些明国的女子,被掳去南疆,咱们也要救。”
“可能把宋少虞抓回来?”
“不一定,此人能隐藏这么多年,躲过玄影骑的多次追查,可见他足够谨慎。
微臣不敢保证,尤其是微臣不能亲自捉拿他。”
还不是皇帝现在心里一直害怕有人刺杀,非要他留在京华保护。
皇帝恨得牙痒痒,真是千防万防,没想到宋少虞会是南疆古日部落的小狼王,一种从头到尾被戏耍的感觉涌上心头,皇帝恨不得将所有宋家人千刀万剐。
如此想着,他就要下旨去抄家!
燕予苍眉头一皱,虽然宋少虞是宋家的养子,但宋闻璟为人他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包庇一个南疆人!
可见,宋闻璟也是被欺骗的。
“微臣觉得,应该先留下宋家,宋家若是有心包庇,那么宋少虞在宋家生活了十几年,一定会有些蛛丝马迹。我们可以顺着查下去,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宋家若是无罪,圣上此举便是直接寒了宋家的心,会让天下人指责。”
“朕才是皇帝,他们难不成还敢翻了天?”
“自然不敢,这天下都是圣上的,但圣上要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
皇帝这才踱步,仔细思考着这番话。
说的是有道理!
“好,朕听你的,便暂且放宋家一次!宋阁老肯定不能继续在内阁待了,日后不必让他上朝了,回家好好反省才好!”
“圣上最近可有收到边疆的折子,臣怕宋少虞还有更大的阴谋。”
自从上次和皇帝闹了一场之后,折子已经不从他眼前过了,对于边疆的消息,燕予苍多少有点迟钝。
“边疆安宁无恙,文家军驻守在那里,你无需担心。”
“是,那微臣便告退了。”
文老将军已经和自己达成了共识,如果有动静也会给自己消息才对。
燕予苍便告退了,他本来在离皇帝离得近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种怪怪的味道,让他格外不舒服!
此刻一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顿时浑身舒畅。
皇帝身上的味道在此时明了起来,那是一种“血”味!
燕予苍眉目沉沉,难不成皇帝在喝什么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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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鲁人已死,这个小女孩无人依靠,同时为了保证她没有被南疆那些狂热的思想蛊惑,江白瑜和燕予苍把她留了下来,是照顾也是监视!
“她今天告诉我说,她看到了父亲杀害母亲的样子!”
夜色里,紫藤萝花下。
江白瑜坐在摇椅上,旁边站着垂眸思索的燕予苍。
“你今天怎么了?”
燕予苍坐过来,头靠过来,笑了笑说,“没事。
只是有一个困惑罢了。”
“说来我听听。”
“是这样的,我觉得那位的身体可能出了点问题。
他这些日子纵欲过度,我去查了太医院和余氏宫里的小厨房,发现都是给他吃一些——”
燕予苍神情玩味,“一些壮阳补肾的药,用的东西都是猛劲,会让人看起来生龙活虎,精神百倍。
长久以往,却会亏空人的身子。”
“最关键的是,那位明明知道这些副作用,还是选择了使用,太医劝阻无果,只能帮着他瞒住。
江白瑜素手为他揉着太阳穴,“你是想说,那位已经有不管不顾的想法了。”
“是吧。
这么多年,我从未看透过他。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会直接把皇位传给老三。
九皇子毕竟太年幼了,不如老三现在成熟。”
这确实是难事一件,江白瑜想不到很好的方法去解决。
“若是到了关键时候,我必须使些非常手段了。”
燕予苍眸心闪过杀意,为了让九皇子登基,必须得这样做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但是我还不能确定,你一定不要激动。”
江白瑜愣神,“什么?”
她觉得现在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能有什么好消息。
“我的人在东海一带发现了,你们江家当年沉的船只。
打捞出来一个铁盒,里面是你父亲的手札。
蜜蜡封的严实,并没有损坏,手下打开后才知道那是你父亲的东西。
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华了。”
江白瑜重点都放在好消息三个字上,尤其是燕予苍句句不离“江父”。
“什、什么好消息?”
她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手札里面记载,当年七月二十三日,你父亲带着一队手下就已经离开了大货船,摇着小艇远离了队伍。”
当年沉船时间,是七月二十五日,江白瑜记得清清楚楚。
这也就意味着,江父早已经在沉船的前两天离开了队伍。
江白瑜眼眶一红,忽然就热泪盈眶,抱着头痛苦。
燕予苍被惊了一下,“你别哭啊!
这是好消息,你千万别哭。
乖乖你哭什么啊!”
“我只是、只是喜极而泣、父亲她还有活着的可能!”
燕予苍从未见她哭过,此时慌乱到手脚无处安放,只敢拿袖子轻轻给她擦着眼泪。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寻找,你信我,我会帮你找回父亲的。”
这日晚上,天空疾风骤雨,电闪雷鸣,房屋坍塌无数,护城河里的水涨到与路面平齐。
次日上朝的时候,燕予苍才知道宋家全府已经被抄家,除了宋老爷和宋夫人以外的人全被关押起来,等待流放!
宋老爷和宋夫人被以包庇南疆奸细的罪名直接当场处死!
办事的是东厂,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
“宋家此举无异于叛国,诸卿当引以为戒,务必严查自己府中之人,不可再有南疆奸细的疏露。”
满堂朝臣后怕地跪下去称不敢,可劲地表忠心。
唯有一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龙座之上高高在上手捏生死大权的人。
“景王是有什么意见?”
满堂朝臣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燕予苍浑身冰凉,再一次对皇帝失望透顶。
明明说好的,先绕宋家一命,何至于当天晚上答应就反悔!
所有人注视着他,各种目光像是在凌迟他一样。
他突然觉得,自己愧对宋闻璟!
“臣——没有意见,一切听圣上吩咐。”
燕予苍跪了下来,朝拜着当朝皇帝。
这次,只是皇帝了。
昏君,当如此。
散朝之后,风雨依旧很大,吹得油纸伞都要撑不住。
身后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唤住他,“景王等下。”
“三皇子有何贵干?”
“我只是想劝劝王爷,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些事情,是命,就算是真的,也只能是假的。
认清自己的身份,才能活命!”
燕予苍冷冷开口,气势丝毫不弱,反倒逼退了一步三皇子,“三皇子说的是什么?
指挥使的位置,还是——”
燕予苍神秘一笑,附耳道,“皇位啊?”
“你——
我就知道你狼子野心!”
三皇子冷厉地看他,“你要是不争不抢,我会给你一处安身之地,你继续做你的富贵王爷,不必牵扯进这些事情当中。
若是你非要争抢,就别怪我折你羽翼,断你翅膀!”
燕予苍扣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眼底的冰冷却让人胆寒,“宋家的事情,是你在推波助澜?”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你能奈我何?王爷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
他想走,却被死死扣住,顿时怒从心中生。
“你放肆!”
“本官现在以玄影骑指挥使的身份命令你,三皇子殿下,跟我一起去救助受灾的百姓!”
燕予苍眸心威压顿现,眼底黑云欲出,“殿下是选择违抗我这个有天子剑在手的人,还是选择跟着我走!”
他今天必须让三皇子吃点苦头,然后一脚把他踹进泥水沟里!
宫门处传来激烈的马蹄声,闯进来一个急速骑马之人,口中大喊着,“边疆八百里加急!
边疆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