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亏还是读书人,心思如此龌龊,胡乱揣测别人,三言两语损害了大姑娘的名声!”
“实话告诉你们,大姑娘高风亮节,深明大义,不与你们计较!
她甚至在为你们找台阶下,保全你们的面子!”
四五个学子怔了怔。
“是啊,大姑娘岂是心胸狭窄之人,还托我们给你们带来了笔墨纸砚等物!
简直是一心好心喂了狗!”
“不是我说你陈兄,你就算对大姑娘有偏见不赴宴,也不该如此背后诋毁别人。”
姓陈的脸色又青又黑,挺着粗红的脖子犟道,“谁知道她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故意表现出大度,之后就要跟我们算账!”
“呵,省省吧!江家对咱们能帮则帮,大姑娘是个知礼懂礼的人,根本不会与你斤斤计较!”
“……”
陈姓学子脸色黑了起来。
·
西山别院
入秋了,落叶根本扫不完,一会掉一片一会掉一片,踩在脚底下嘎吱嘎吱作响。
燕予苍迎了出来,眉眼处微微挑着笑。
“听说你今儿受了气?”
江白瑜打量了他一身上下的装扮,今个头顶赤朱镶八宝金冠,一身大红色绣纹圆领袍,腰间一条革带更是用金线绣着繁琐的图案,足蹬尖头长靴。
他本就生得白,这身大红色更显亮堂,整个人都洋溢起了一种喜意。
纵然这段时间外界流言纷纷,燕予苍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一身行头却没变化。
他素来酷爱红,黑,金三色。
“呦,看呆了?
怎么样?我与比那些书生比起来,谁更美?”
江白瑜抬眸微微一笑,“……”
燕予苍冲她抛了个媚眼,拉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惹得江白瑜心里暗骂骚包精!
俩人一同回了屋子,吉樱识趣地离开去寻青夏妹妹。
最近青夏妹妹在管账,学着打算盘看账本,她要去给青夏妹妹送点茶水,求求她日后也要教自己。
“今天有喜事?”
江白瑜刚落座,一杯茶就被递到了自己手边,她微微一笑,将手覆了上去,七分烫,正好。
她喜欢这个温度,想必燕予苍在这里一直让人奉着这个温度的茶。
“那位有意让我去跟着去秋猎,这也算喜事?”
他是有喜事,只是现在还不能说。
雪域红果和穿心莲有消息了,他派去的人带信回来,已经拿到了雪域红果,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燕予苍冷漠的眼神带着玩味,仔细看竟然有几分渗人。
自从上次跟皇帝撕破脸皮后,燕予苍总是以“那位”代称。
“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身家性命全在他手里捏着,由不得我做主。”
一声冷哼道尽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虽然瞧着面上喜庆,但也只是为了让阿瑜开心开心罢了,自己总不能将怨气撒给她,让她跟着心里难受。
但要是提起了皇帝,他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只因这心里实在窝火!
而且,他如今的情形,要是手里再捏不住实权,怎么去查那些异常的事情!
怎么去保护阿瑜!
就说今日那几个臭学子,若不是他今非昔比,惹得别人连带着奚落了阿瑜,阿瑜何苦受这气。
正巧,小厨房端上来了冰镇的葡萄。
江白瑜笑着为他捏了一颗,“别气了,想去就去。
遵从你自己的本心。”
她想,皇帝终究是他的舅舅,带着他才有了今日的身份地位,之前赌气也该消了。
主要是她还猜不透燕予苍对皇帝的态度,若是一直念着情意,难保以后不会被拿捏住。
若是就此冷心绝情,也不合适。
“张嘴。”
燕予苍勾起嘴角,眼睛瞪大,“你要喂我?”
他赶忙凑近,眼巴巴盯着捏着葡萄的那粉嫩指腹。
江白瑜眉头一挑,存心想要捉弄他,将葡萄送进了自己嘴里。
冰冰凉凉的感觉正好,果肉鲜嫩,一口下去爆汁,弥漫在舌尖。
燕予苍瘪嘴,幽怨的眼神落在她饱满诱人的红唇上,神情逐渐幽深。
好想舔一下……
可惜他到现在都没拉过阿瑜的手,更何况——算了,他不能吓到小姑娘!!!
得慢慢来,横竖人也跑不了。
“不是说,喂我的么?”
他重重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江白瑜觉得好笑,撑着手肘看他,心下暗暗窃喜,她就喜欢看别人生气的样子。
“我就不能是给我自己说话的么?”
“……”
正说着,院子里侍候的小婢传话道,“大姑娘,老爷子回来啦。”
燕予苍闻声色变,“快快快,让我藏起来!”
老头子回来了肯定要找他算账,百分百要问上次他扮演程淮带着玄影骑去捉他的事情……
还没等到他挪步,大门应声而震动,砰一下被踢开,在墙壁上晃了几晃。
“师傅你回来啦!”
“是啊,老头子我回来了。”
深沉的目光落在燕予苍身上,燕予苍要行礼的手停在半空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指挥使大人的里我可受不起,太折寿了,改明儿又要把我捆绑一顿严刑受审了吧?”
燕予苍目光露出真诚,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师傅说笑了。”
·
江白瑜扶着老头子落座,吩咐厨房备饭,让人先端上来两盘点心,叫老头子先垫垫。
燕予苍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又是倒茶,又是奉水,站在一旁极为有眼色地忙活着。
“师傅走得急只留了一张字条,让徒儿好生担心,回来也没给府里提前报个信,厨房这会正烧着饭呢,师傅再等等就好。”
老头子嘴里嚼着点心,灌了两大口水,囫囵不清道,“没事……没事。”
他大口大口吃着点心的样子让江白瑜心中涌起酸涩,师傅竟然饿成了这个样子,可见师傅出去风餐露宿有多么美辛苦。
尤其是江白瑜知道师傅是为了采给她解毒的药时候,更是内心无比愧疚。
姜洋,也就是江白瑜的师傅,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一个黑色小布袋,像是宝贝一样捧在自己手里,“都过来看看这个。”
燕予苍听话地凑了过来,伴着黑色小布袋的解开,一株纯白无瑕的花露了出来,花瓣片片包裹着,含苞待放。
离得近才发觉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里面另有玄机。
一抹淡淡的血红色充斥在其中,花蕾部位颜色最深,沿着向上越来越浅。
白莲裹物,形似箭羽,色赤如血,非雪域高原不生,非寒冷时节不活,有贯通心脉,调节阴阳大用。
燕予苍惊呼,“穿、穿心莲?”
实在不怪他结巴,主要是穿心莲太难找了,听说这几年只有这一株,他派去的可是手底下最顶尖的高手,也只带回了雪域红果,而同在雪域的穿心莲杳无音讯。
这姜洋,原来上次急急匆匆离去,竟是为了给阿瑜找药。
他那时还暗暗觉得这老头子太过随性,只留了纸片上的三个字“离,勿寻”,当时还让江白瑜担惊受怕一阵。
如今看来,他他他他他愿意忏悔自己的罪过!
江白瑜也目露惊讶,“师傅你原是找药去了!
辛苦师傅了!
您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师傅!师傅你真好!!!”
姜洋哼了一声,“肉麻。”
不过这一声声师傅真的叫得他心里甜滋滋,顿时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也值了。
“你们看这穿心莲的绝妙之处在于它必须在冷的天气里才能保持鲜活。
为此,我特意调制了一种药液,让穿心莲的根茎浸泡其中,如此才能不死。”
燕予苍心道原来如此,他就说么,从雪域回来的途中至少要有八九天,如今非寒霜冻雪,很难让穿心莲保持着鲜活。
看不出来这老头子还有两把刷子,小小的一个罐子里只要装着他配置的药液,就能让穿心莲不凋落。
之前他还派人在雪域底下装了一车冰,沿路都准备了一些,只等着将穿心莲装入其中冷藏……嘶,这样一比,他的办法好笨重!
姜洋忽略过这一路的惊险不提,愤愤说起了另一件事,气得已经捶胸顿足,恨不得饮对方的血吃对方的肉!
“……你说巧不巧,也有不怕死的人去找穿心莲,偏偏要抢我手上的这株。
这我能忍?
我使出一招翔龙飞天蛟龙潜海,将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看着别人求爷爷告奶奶的份上,我放了他们一把,就当是给自己积攒功德。”
江白瑜露出惊叹的表情,鼓掌道,“师傅好厉害!
后来呢后里呢?”
燕予苍:“……”
他也会翔龙飞天、蛟龙潜海的招式,阿瑜怎么从来不夸他?
“后来,我乔装打扮瞒天过海,才没叫后面的几批人起了疑心。
唯一可惜的是,那雪域红果没了!
简直要气死我老头子,我都到跟前了,却被后面赶上来的一个黑衣人捷足先登。
他摘下果子后准备逃之夭夭,我又使出翔龙飞天蛟龙潜海的招式,与他死缠烂打一番。
不论我怎么撒泼打滚怎么使出绝招,也没让他分一半给我!那贼人非说他主子也急用!
红果几次在我们二人手里轮转,最后被抢跑了。
哎,为师无用啊!”
江白瑜能想到师傅为了这些药是废了多大的劲,处处都性命攸关。
她为了宽慰师傅,也是恨恨道,“若是让我寻找了那贼人跟他背后的主子,一定打他个半死!”
青天白日,不冷不热,正好的温度。
燕予苍猛地捂鼻子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惹得姜洋和江白瑜回望。
燕予苍眼皮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