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的有景王,乔芷这边也不敢耽误,三两下收拾好就去了前厅。
远远地,就能听见江白瑜正在和乔夫人闲聊。
乔芷的步子放轻了许多,企图能听到一二,但很显然,她打错了算盘。
“乔姑娘到了啊——”
江白瑜含着笑的声音传来,乔芷便也不能再藏,转身进了前厅,“母亲。”
行完礼,又与江白瑜互相见礼,端的是温柔大方,丝毫挑不出错来。
“我记得前几日乔姑娘受了惊吓,也不知道现下怎么样了?
这株人参益气安神,最好不过,还请乔姑娘莫要推辞。”
乔芷温婉地笑,却是不接,退了两步不卑不亢道,“江姐姐客气了,我早已无碍。
这人参送给我也是浪费,还请江姐姐带回去吧,姐姐的心意我会记在心里的。”
乔夫人伸手推了推乔芷,眼里划过一丝不争气,频频用眼神暗示道,你接啊!
接上,可就搭上了景王的路子——
乔芷不动,脸上的笑意端庄大气,“那日虽语姐姐只有一面之缘,但此前便听过姐姐大名,因此对姐姐一见如故。
姐姐若是不嫌弃乔芷,咱们便已姐妹相称如何?
姐姐礼物贵重,妹妹只是受了惊吓而已,给妹妹实在是浪费了。”
一番话下来,既拉近了距离,又教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得体的神情与端庄的身姿,柔淑端庄大气,实在是有世家贵女的气度。
若是得时间沉淀磨砺,必定自有雍容华贵气质。
江白瑜不由得暗叹,这就是江母一直想让她成为的样子……
可惜,她成为不了。
江白瑜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也刚刚好,并没有出现乔夫人以为的什么扫兴之类。
美人清冷绝艳,仪态上佳,红唇轻启,“妹妹这么说,姐姐也不好拒绝了。
既然咱们都相见如故,倒不如咱们俩个去后园子里走一走,以叙姐妹之情。”
乔芷扯出笑意,温婉地低眉,“姐姐请——”
·
花园里
俩人气质均是不差上下的美人并肩而立,一个温婉端庄大气,一个清冷遗世独立,各有各自的美。
“我那日,隐约看见了一双手,推了一把你,乔妹妹后来可有查一查?”
乔芷浅摇头,“想来是姐姐眼花了,当时人多,看差了也有可能。
那日,我是自己不小心跌下楼。”
说完,短短叹了一声,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不是人为便好,不知道妹妹如今有什么打算?
听说宋家的事情——”
江白瑜顿住,再次试探着问。
“我哪里有什么打算,不过都是听家中父母的安排罢了。
姐姐这样问我,倒是让我害羞了呢。”
语罢,果然脸颊浮上了两朵红霞。
只是,在思念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江白瑜失笑,忽地不再走,她站住道,“可我怎么觉得,乔姑娘在家里的地位很高呢?
成熟稳重,想必能在家里帮衬到父母吧。”
乔芷回头,得体的笑依然还挂在脸上,柔柔的笑意不似作假。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身为儿女,自然要帮父母分忧。
我从小就学着打理庶务,虽然不及姐姐经商扬名,但也在家中,算得上是母亲的好帮手。
至于地位……如何能轮到我一个女孩子来评判呢!”
江白瑜嘴角微勾,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了乔芷身上,“乔姑娘……确实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比我见过的女子都聪明。”
乔芷此时正摘下一枝花拿在鼻尖轻嗅,闻言嗯了一声,疑问的语调带着受宠若惊,“姐姐见过的女子有多少呢?
乔芷万万担不起这样的谬赞。”
江白瑜抱臂,眉眼间褪去了几分柔,“不多,但也不少。”
诸如她外祖母那样为了钱财能强行逼嫁母亲是人、大舅母那样贪得无厌谋财害命的人、三舅母那样圆滑两面三刀的人、母亲那样知书识礼温婉可人的人、还有药王谷里……
“总之,我是在夸乔姑娘呢。”
江白瑜笑了起来。
“那便多谢江姐姐了。”
“这么打太极没意思,聪明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乔芷下意识地皱眉,看着眼前气度与她不相上下的女子,若不是江白瑜已经有了婚配,只怕三皇子妃……这会成为她的对手。
“宋家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做的——”
江白瑜话音一转,晴天霹雳一般都话语响在乔芷耳边,她保持着镇定地讥笑了一下,“姐姐别冤枉我——”
眼神却不自主地落在江白瑜的脸上,企图能看出什么东西。
她坚信……江白瑜是在诈她!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我今日来只是提醒你一句——”
江白瑜走进,轻轻靠近乔芷的耳边,用着最细小的声音道,“——最近多小心宋家,尤其是宋少虞。”
乔芷回首,正在江白瑜从她的耳边转回来,四目相对之间,俩人轻轻一笑,随后别开目光。
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乔芷抚了抚鬓边江白瑜气息抚到的发,她呼吸都有些急促,“为什么要这么提醒我?”
太善意了。
乔芷以为,江白瑜会以示威的语气,那种咄咄逼人清高的语气,对她说,“当心把自己的命玩进去?!”或者是讥讽一句“乔姑娘很有心计啊!”
江白瑜抬了抬眉眼,声音动听,望着四方宅院上的天空,“因为你很聪明啊!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惺惺相惜,或者你说的一见如故——”
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剧太多了,少一个也是好的。
江白瑜将最后一句话深深咽了回去。
她不能这样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选择。
“谢谢你。
但,你说过我很聪明。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提醒——”
乔芷瞥了一眼江白瑜,自顾自说道,似乎带着某种倔强,她捏紧了自己的绣帕,“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不知道江白瑜听没听到,谁也没有再说话。
夕阳下,雁倦归林,余晖里俩个少女缓缓踩着细碎的金辉,一前一后……
·
回到正厅,燕予苍和乔老爷也下棋下完了,从书房移到了花厅。
本来还想留个晚饭的乔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燕予苍和江白瑜一前一后离开。
她很铁不成钢地推了自己女儿一把,“你们说什么了?
你怎么也不知道留留人。”
乔芷看着俩个人远去的背影,突然对着上首的乔老爷跪下去,“父亲,请允许女儿参加三皇子的赏花宴。”
乔老爷幽沉的眼神徘徊不定,“你可想好了?
赌的太大了,就怕咱们家收不回来本钱。”
乔芷再三拜,“若是本钱收不回来,那便及时断舍,扔有一线生机。
女儿,愿意赌这一次。
赢了,便是乔家希望。
输了,请父亲将女儿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乔夫人急声道,“那宋家——”
“宋家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啊,母亲!
只要三皇子能继位,乔家便是皇后母族!”
乔芷这样说,眼底的野心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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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燕予苍正闭眼小憩,忽然马车一个骤停,重心不稳地砰一下,燕予苍顺势滚进江白瑜怀里。
江白瑜本来正在思索着事情的脑子一懵,视线所及之处,燕予苍正十分不好意思地眯着桃花眼笑,“意外意外——
外面的,你怎么赶车的!!!”
车夫正是江如贵手底下叫张强的伙计,他结巴道,“王王王王、爷,真不怪我,是是是突然闯过来一个老头子,咱们避让不急,这才停了下来。”
话落,外面便传来了老头子声音和张强的争执声。
什么老头子还敢来冲撞景王府标志的马车?
燕予苍作势就要钻出车厢训斥一番,以平江白瑜的怒火。
结果,江白瑜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她手疾眼快地打开车门,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嘴角甜甜勾起笑容,“师傅——
你终于来了!”
正在和张强争执的老头子,童颜鹤发,右手提溜着一个酒葫芦,左手手拿旗子,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大字“算命”。
老头子穿着一身道袍,长白的胡须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看上去确实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他冲着江白瑜招招手,满面红光,“嘿,我的好大徒儿——看你神色,活得好好呢!”
江白瑜嘴角微微抽了抽,语气里的欣喜肉眼可见。
她从车厢里三两下蹦跶下来,“可算是找到师傅了,有师傅在,徒儿才能长命百岁!”
燕予苍手还是慢了半拍,堪堪划过江白瑜的裙摆,抿直的嘴一言不发,幽怨的眼神落在了张强身上。
张强:……我做什么了我?
“……身子骨硬朗着呢,走走走,赶紧回去给你把把脉,我一收到你寻我的消息,立刻从南边过来了——”
老人兴致冲冲地就要上马车,这时候,恰好,燕予苍从小凳上走了下来。
燕予苍冲着老人深深鞠躬,语气跟对待自己师傅一模一样,“给师傅请安——”
“谁谁谁啊这是,我的好大徒儿,这是谁?”
老人惊恐地朝着江白瑜身后躲去,像个小孩子见不得生人一样。
江白瑜失笑,扶着老人的手臂,轻声道,“这位就是景王——”
燕予苍态度放得极其恭敬,嘴角扯出得体笑意,犹如晚辈见了长辈那样谦和。
一身纨绔浪荡不羁劲,尽数消弭……
任谁看了都得叹一句:景王这是疯了!
然而,迎来的是老人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这是哪里来的死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