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急切道,“阿瑜,辛安他还没回来,不如等他回来了再——”
江白瑜强行忍着胃里一阵翻滚的冲动,打断他,“舅父不必同我讲这些,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她人在后院,却也知道这事情闹得颇大,蹊跷之处在于,有人帮她控制流言走向!
会是谁呢?
江伯伯实力有限,来不及部署,总不至于是景王?
柳国公只当她还在耍小孩子脾气,“阿瑜,是舅父没将辛安教育好,才致使他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你且放心,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江白瑜抬眸,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水,“舅父的意思是,要打要杀,也由我说了算么?”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急了,“可她还怀着孩子——”
“母亲!”柳国公无奈拔高了声音,母亲真是糊涂,这江大掌柜今日登门,明显是要来给江白瑜撑腰的。
若是放走了江白瑜,他日后打点官场的钱谁来出?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些年都靠着江白瑜过活。
他也十分清楚清楚这位大掌柜,冷厉风行的手段跟江父如出一辙,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那好,我——”江白瑜思索着开口。
果不其然她那外祖母慢悠悠说,“可是阿瑜啊,这世道对女子苛刻,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你得顾及着自己名声。
今日你是痛快出气了,来日你就得被世人诟病,说你善妒,说你心狠手辣!
人言可畏啊!”
江白瑜勾唇,果然如此,一向偷摸着给孙儿塞暖床人的外祖母,自然不会让她的重孙子受到委屈。
世道对女子苛刻不假,可女子对女子的恶意揣测,亲人对自己的别有所图,难道不是更为苛刻吗?
比起人言可畏,江白瑜更心寒这些名义上亲人的所作所为。
老夫人不愧是深宅大院里摸爬打滚出来的,将女子的心思拿捏得很巧妙,可惜了,她不爱世子,无意于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江白瑜,只能是她自己!
见江白瑜陷入一阵沉默,老夫人眼底笑意聚起,暗道果然还是道行太浅了,心思被她拿捏得一清二楚。
可紧接着江白瑜低低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声清脆,“外祖母,大舅父,江叔叔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此番就是来告别的。”
老夫人顿时脸色青黑,“阿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离开了国公府你能去哪里?你一个弱女子,在外流浪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回扬州江家又岂能立足,你母亲是我最小最宠爱的女儿,你父亲生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么些年来国公府教你诗书礼仪,教你规矩道理,你竟然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是,江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把她送上京华,可这么些年来,她真的开心吗?
国公府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是出于那都能逼嫁她母亲的所谓的亲情,还是出于利益相逐?
“阿瑜,舅父与你说一句实话,只要你还姓江,只有国公府才能护得住你,你那些叔伯如豺狼虎豹般意图吞了你父亲留下的产业,你这是羊入虎口啊!”
“正如舅父所说,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正在被叔伯们吞并,所以属于父亲与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她一字一顿,仿佛深仇大恨就在眼前。
“外祖母,舅父,有些不该拿的东西就算是拿了,也不一定会让亲人反目为仇。
可若是还存了害人之心,那就是罪不可恕。
阿瑜心意已决,今日拜别后,望长辈们珍重。”
江白瑜郑重行一礼,说出的话让众人心尖跳到了嗓子眼,后背都是一阵发凉。
“至于阿瑜当初带进府的那些东西,除了已经孝敬给诸位长辈们的东西,和已经用了的东西,其余的,阿瑜要全部带走!毕竟,阿瑜是跟那些豺狼虎豹斗法,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老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柳国公也是狠狠一震,下意识就要拦,反被闯进来的赵氏抢了话,“江白瑜,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是吗?
世子夫人的位置还是你的,那个女人不过就是辛安他喝醉了酒,你耍什么脾气!随便你去母留子还是怎么处置,你必须得给我留下来!”
江白瑜与赵氏对视,赵氏头一回体验到了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吓得她向柳国公身后躲了躲。
“我与你再说一遍,世子正妻的位置,我从一开始就是不屑的!今日你们拦不住我!”
“你既如此愤愤不平,那我便告诉你,你与辛安,是真的有婚约!来人,取婚书来!”
老夫人将手中拐杖重重敲打在地面上,扔下一记听雷般,“你不妨看看,这可是你母亲,亲自为你签下的!
难不成你还认不出你母亲的字迹了!”
江白瑜陡然回头,平静如水的模样让老夫人一噎,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我若是有假话,便叫我不得好死!”老夫人突然起誓,这般歹毒的誓言,倒是叫一屋子里的人都惊了惊!
毕竟是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老人,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
江白榆更是一愣,婚书?她怎么不曾听说过?
母亲给她签的?!
母亲当初被逼嫁给父亲,从她记事起,俩人便争吵不断,再大一些的时候,母亲才接受了父亲的为人。
而母亲一方面欣赏她不同于一般女子拘束的性格思想,一方面又担忧她会不会染了一身铜臭之气。
母亲更想要她养成书香之家的姑娘,临终前念叨着要让父亲送她回京华。
以母亲的态度,倒是有极大可能于娘家亲上加亲。
江白瑜思虑间,丫鬟已经捧着匣子走过来,绕过侧门的屏风时,变故突发!
就是那一瞬间,仿佛带着一阵寒风吹来,玄衣身影窜进来,所有人听到丫鬟的尖叫声时回首,只能看见那华贵衣摆滑动出弧线。
只见燕予苍慵懒地立定,举起右手上的匣子,仿佛得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样,双眼眯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什么婚书?本王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