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的路上,解红沙再次看见了属于这个星球的野蛮与茹毛饮血。
在绿意昂然的原始大森林里飞行时,数只黑色蚊子与苍蝇会大面积冲袭过来,偶尔会有鸟雀俯冲着要叼走护卫队里的虫族,就连地下的水洼里也会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卷取着虫族。
这个星球危机四伏,并不安全。
白蛾虫母被层层虫族护卫着,包裹得密不透风。缀在后面的解红沙成为了攻击的次要目标。
几次三番没有其它虫族过来救援,解红沙意识到了,自己是这支队伍转移目标的存在。
螳螂在快速厮杀着,刀刀见血。
在蚊子尾针即将扎到忙于应付前方敌人无暇后顾的熊蜂背部时,解红沙射出了她在这个星球的第一支对敌之箭,正中红心。
薄翅螳螂、熊蜂与天牛的视线全部都短暂扫了过来。
箭矢破空之时,对面虫族们的目光也全部都注视了过来,它们窃窃私语,它们叽叽喳喳。
“射箭的虫母!”
“不要瞎说,它是半虫母才做到的,完整的虫母拉不开弓,更不可能把那么大一只虫子钉在树上。”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它们第一次见到可以杀敌的半虫母。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下跪,它看着好像很漂亮,很野性的样子。”
这样的话此起彼伏,虽会被身边的虫族打脑袋,警告“清醒点,看清楚,那是半虫母,是不完整的虫母”,但没有中断过。
有几只虫族跑过来,帮忙应对着肥壮的苍蝇。
敌袭驱散后,薄翅螳螂拔出蚊子身上的箭矢,放进布包里,“阿姆着实厉害,刚刚那一下子,令我头皮发麻,兴奋上头。”
熊蜂也投射过来崇拜的星星眼。
天牛点头,“嗯,阿姆很强。”
解红沙有些羞涩,这几只明明比她厉害得多,却要过来夸奖只伤害了一只敌军的她。
围观的虫族们都在窃窃私语,“喂,这三只小虫到底知不知道虫母能够伤敌多么了不起,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夸奖吗?”
薄翅螳螂把青蛙的长舌砍下来,抽取里面最坚韧的经脉,做成弓箭的弦,替代了之前临时装上的普通弦。
解红沙摸着弓箭,“春生虽然撒谎成性,可给的弓箭确实是宝物”,她没有摆上箭矢,凌空射击,空气形成柱状,在树木上击出圆洞。
随后的几次小规模骚扰里,有陌生虫族过来防护,解红沙却也还加入战斗,几次下来,白蛾虫母的虫族们看解红沙,已没有了早先的无视与淡漠。
白蛾虫母的宫殿是一座华丽的茧,巨大,银丝缠绕,有艳丽的蜘蛛在茧丝上爬行。
所有的虫族,雌虫、雄虫,包括半虫母,从各自的洞穴里走出来,匍匐在地,臣服于自己的神。
白蛾虫母轻咳着,弱柳扶风般被王座小心翼翼抬回宫殿里。
解红沙等人被安置到宫殿核心的一处小院,里面温暖潮湿,摆放着超级多的卵,不时有虫族穿梭其中,敲击卵壳,有些卵壳偶尔就会伸出一只小爪子,接过麦谷或昆虫作为食粮,咯吱咯吱咀嚼。
抚育幼虫的虫池?
解红沙被引导着给卵壳翻身,学着看卵壳里小生命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引导的半虫母告诉她,聚集地里的半虫母大多被安排在这里照顾幼崽。
“似乎有点过于信任我们了,陌生虫族被带进虫巢,居然直接引进虫池?”解红沙疑惑。
引导半虫母裂开笑,里面是锋利的尖牙利齿,“这些当然不是最宝贵的卵,是一些被打碎了也不会惋惜的普通虫卵。有些时候,它们是重要虫卵的储备粮。”
熊蜂本来开开心心与每一只露在半空的小爪子击掌,摸它们光滑的小爪子,闻言收回了自己的肢爪,也停止了笑容。
就连一直守护在入口处的抱臂螳螂闻言也抬头看了过来。
“应该庆幸吗?我们只是被抛弃,而不是被吃掉。”
它们的视线统一落到解红沙身上,是阿姆给了它们生命。
解红沙的工作是把坏蛋挑出来,然后在虫族的协助下,把它们丢进废弃虫坑里。
解红沙住在小院的东偏房,里面有好几个隔间,但是熊蜂赖着一定要在解红沙的房间打地铺,它撒泼打滚,哼哼唧唧,被驱赶出去了就再溜进来。
疲惫不堪的解红沙只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它把自己的床铺安置在自己的床榻边,它还笑眯眯地说,“晚安啊,阿姆。”
天牛在院内石桌上雕刻人像,薄翅螳螂扔了一个花苞砸到它头顶,“还雕这些不会讲话的玩意儿做什么?进去?像熊蜂一样没脸没皮赖进去?”
天牛的刻刀顿了顿,“要进你就自己进。”
薄翅螳螂嗤了一声,“薄脸皮”,说完自己挠着头到解红沙房门前徘徊了两三遍,想要推门,但到底收回了肢爪,想了想又伸出肢爪,反反复复,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房间睡了。
没想到次日便看见天牛从解红沙的房间里出来,手上拎着睡得眯眯香的熊蜂。
?
注意到薄翅螳螂的疑问,天牛慢条斯理,“夜深了,阿姆喊我进去睡的,地下有三个铺位,你没来。”阿姆嘀咕了一句阿郎怎么没进来,辗转反侧了一会才睡的。
!
错过了,与香香软软虫母共处一室的温馨甜美错过了一晚上,伤心。
不过,看见阿姆振奋起精神继续生活真是太好了,真的再也不想看见阿姆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美丽的眼眸要一直闪闪发亮,不要流泪。
第一次运送坏蛋的任务,是熊蜂与天牛一起去的,巨大的深坑,与它们出生的虫坑毫无相似,但有类似的腐烂气息。
完整的,或破碎的蛋胡乱堆砌在一起,乳白色,黄褐色,斑点纹样的,很多很多。
熊蜂把一斗车的坏蛋全部都倒进去,“我当时也是这样被倒进去的吗?”
天牛看了看那些毫无生机的蛋,“你不是,你是被熊蜂族群仇敌偷放进去的,我是,我才是被抛弃的卵。”
熊蜂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是阿姆的宝贝虫崽。你瞧,我长出指节了,”,熊蜂伸出左手肢爪,在黑色指节处冒出了白嫩嫩的手指尖,“很快我就会长出成虫的躯体,有白皙的皮肤,有纤瘦有力的四肢,希望可以漂亮一点。”
“嗯,我也发现了,阿姆虽然厌恶幼虫,但喜欢盯着漂亮精致的成虫看,是喜欢精巧东西的虫母。”天牛掘土,在一颗破碎得稀巴烂的卵壳上覆盖了一层土,希望这层土可以为它遮挡风霜雨雪,带来温暖,让其安宁地分解在大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