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应桦对面的老人显得有些疲惫，看着应桦的眼神也没有了之前在酒吧的那股子厉气。
此时的老人才真正像个老人，她真的老了。
应桦没说话，老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应桦。
过了许久，老人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储飞那几个王八蛋都是我杀的，包括许鹏飞那个畜牲，头也是我割下来的，小东那孩子为了保护我，故意帮我顶罪，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老人似乎看穿了应桦的问题。
“方小燕在哪儿？”这才是应桦最关心的。
柴小英愣了一下，诧异地问了一句：“你们警察不是最关心谁杀了人吗？怎么，也关心救人吗？”
应桦依旧没有太多的话，面前这个人虽然是个老人，但其实非常狡猾。
“老人家，只要你告诉我方小燕在哪儿，我可以帮你向法官求情，减免你的罪行。”
“我已经六十三了，有什么好减免的，大不了就是个死而已，生而为人，谁不会死，你不会吗？说不定，你明天出门就会被报复的歹徒一枪打死！”老人的嘴不可谓不毒辣。
可应桦依旧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看着她。
她知道，这大半年，老人经历了很多事，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开，而且，孙敏儿又受了那种非人的迫害，她心里肯定产生了扭曲。
不过，应桦并没有追问。
柴小英哼了一声：“想知道那丫头的下落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说吧，什么条件？”
“把小东放了，他没有杀人，他最多就是帮助我把许鹏飞弄到了水泥屋里，他真的没有杀人。”
“杀没杀人，不是你说了算，要有证据，只要有证据能证明他确实没有杀人，我们会放人的。不过，帮助你杀人，也是从犯。”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小东呢？”老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应桦。
应桦没有回答。
程卫东虽然不是她的亲儿子，但他叫她一声干娘。
“好吧，我告诉你方小燕的下落，你酌情考虑一下给小东减刑，行吗？”老人似乎习惯谈交易。
“程卫东能不能减刑，不取决于我，而且，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方小燕的下落。”
如果连方小燕都找不着，她也不用当这个刑警队长了。
老人一下愣住了，不明白应桦哪儿来的自信。
“小丫头，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你知道吗？自以为是的聪明会害死那个丫头的。”
“胡小英，你妹妹还在国棉五厂的老宿舍吧？”
嗡……柴小英不可思议地看向应桦：“你……你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有着一丝颤抖。
“你去蓝色妖姬杀人，那个代替你坐在病房里的应该就是你的双胞胎妹妹胡小玲，我没说错吧？”
柴小英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应桦，怎么可能呢？她把所有跟妹妹有关的信息都销毁了，就连家里的全家福都抅掉了。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杨韧不惜跋山涉水，找到了当年给她安家的老农垦所所长，把她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她以为，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可是，老农垦所所长已经九十高龄了，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人世。
就在国棉五厂一栋老旧的宿舍楼里，一个和柴小英长相十分相似的老太太看了看面前的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为了姐姐，她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多可爱的孩子啊！
方小燕哭了一个晚上，已经不再哭了，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
就在这时，突然，原本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脚步声似乎在老太太门前停了下来。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骤然响起，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快步来到了门边，透过猫眼朝外看，只见一个穿着煤气公司工装的年轻人正低头写着什么。
“谁啊？”
“哦，大妈，我是天燃汽公司的，来抄个表。”
老太太心头一动，算了算时间，确实该到抄表的时间了。
想到这儿，她看了看房间里的方小燕，伸手将门轻轻关上，这才重新走到门边，正了正衣襟，缓缓拉开门。
“大妈，怎么这么久？您还是一个人在家呢？”
“对，我一个糟老婆子，平时又没有人来看我。”老太太眯缝着眼睛，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这年轻人不是上次那个小伙子。
她心头一动：“小伙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呀？”
“哦，我是城南那块调过来的，我们经常轮岗，之前的小刘被派到城南去了。”
“哦……”老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朝厨房那个生活阳台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完成了抄表，年轻人重新走回了客厅。
“老人家，您这个月基本没怎么用呀，是不在家吗？”年轻人多了一句嘴。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握紧了右手。
“哦，对，出了趟远门，串了个亲戚。”
年轻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告辞。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老太太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她重新走回房间，来到方小燕跟前。
“孩子，你别乱动乱叫，等过了今天，我就送你回去，好吗？”老太太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句。
方小燕眼神惊恐地望着她，赶紧点了点头。
“乖啊，孩子，奶奶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好吗？”老太太似乎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方小燕连忙点头。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太太心头一跳，谁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赶忙将房门关好，快步走了出来。
“谁呀？”
“居委会老李啊，老胡你在家呀？快把门打开，你那低保的钱到了，我给你送钱来了。”
一个洪亮的嗓音响了起来。
老太太一皱眉，是居委会李大妈，给自己送低保的钱来了，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儿，老太太又谨慎地朝外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她才缓缓将门打开。
“哎哟，我说老胡呀，你干什么呢，磨磨叽叽的，喏，这是你的低保费。”说着，将一个袋子塞到她手里。
胡姓老太太赶紧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啊，谢谢你，老李！”
“没事，对了，上次跟你说的，我绣了一幅十字绣，想让你给我看看，你有空没有？”
“这……”老太太下意识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家里来人了吗？”李大妈也朝那房门看去，把胡姓老太太吓了一跳。
“没……没有。”
“那你跟我走吧。”说完，李大妈拉着胡姓老太就朝外走。
临走，还不忘将门嘭地一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