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花放心进了屋。
夏安晴也进屋,跟她们一起编席子,人少了,她只能自己也上。
就这么编了十天,显东宸要的席子终于完工,交给了曾光祐,曾光祐问:“这次怎么比上几次慢了五天?”
难道村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妇女们没那么多时间编席子?
“有些人离开单干了,你没发现乡里多了些卖席子的?”夏安晴问,单干的那些妇女也应该有人编出席子了。
“没有。”曾光祐郑重起来,从夏安晴嘴里,他是第一次听到。
夏安晴教会了她们编席子,她们就选择单干,这可是相当于砸了夏安晴的饭碗,怪不得这批席子的交付时间晚了五天。
“遇到什么困难吗?”曾光祐关心地问。
“目前还应付的过来。”
显东宸要的席子已经编完,接下来就是年安轮要的五十张席子,夏安晴有自信能准时交付。
曾光祐喘了声粗气,拿出一封信,交给夏安晴。
夏安晴如果现在能应付得过来,那看到信上的内容,她就应付不过来了。
夏安晴拿到信的第一反应是,神秘人的信终于来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神秘人怎么会通过曾光祐把信给她呢。
信果然不是神秘人的,是显东宸的信。
显东宸让她一个月后带着五张她给他的那种席子去京城,还得再带上五十张普通席子。
“这么急!”夏安晴体会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年安轮要的席子,交付迫在眉睫,接下来她本来要带人开足马力,编年安轮要的五十张席子,结果她迟迟等不来的显东宸的回复,这时候来了。
这下她可真是分身乏术。
夏安晴咬着嘴唇。她这几天上火,嘴唇起皮,还有一个个小口子,一咬钻心的疼,可比不了夏安晴现在的心急。
曾光祐都看在眼里,犹豫着问:“要不要我跟显老板说说,让他宽限几天?”
“可能吗?”如果能宽限,夏安晴自然是求之不得。
曾光祐没给夏安晴吃定心丸,直接交了底,“可能也最多两三天,我建议你多招些人,让她们做最简单的,能很快上手的工作,还有一点,你必须加强管理,不能让她们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轻松走人。”
“你让我跟她们签卖身契?”夏安晴变了脸色,加强管理她同意,可后面那句,夏安晴很抗拒。
她当然知道得约束婶子们,可罚钱,她们没什么钱,那要约束她们,就只能让她们签卖身契。
夏安晴前世在青楼,吃过签了卖身契的苦,她不想变成跟老鸨同样的人,跟婶子们签卖身契。
不签卖身契,就要随时面临有婶子单干的局面,夏安晴也不愿意。
“难道就没有不用签卖身契,还能约束婶子的办法?”夏安晴眼巴巴地看着曾光祐,此时她的眼里就只有曾光祐一个人。
这要是换个人这么问,曾光祐会送他一句,你还是飞上天,比较快。
你想当好人,想用怀柔政策,不想当恶人,就得承担后果。
没有谁能保证招的人都是坚定的人,能在其他雇主用高薪挖角时,不动心,或者不会学会了后要单干。
光靠自觉,显然是没办法避免这种情况。
可问他的是夏安晴,曾光祐一点脾气没有,轻声说:“这次我去京城,那里新兴了一种雇人方式,跟契约差不多,叫合同,有雇主已经在尝试,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我知道的不多,你可以……”
曾光祐是想让夏安晴到了京城后,再自己去打听。
“我知道。”夏安晴脱口而出。
她前世听过签合同这个说法,该怎么操作,她也清楚,只是她刚才没想起来。
曾光祐这么一提醒,夏安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你知道?”曾光祐怀疑地看着夏安晴,她知道签合同是怎么回事?
夏安晴难道去过京城?
夏安晴语塞了一会才说:“呃……我去乡里,跟苏骄阳一起去茶楼,偶然听到的。”
曾光祐没再问下去,说:“这个签合同,得让雇工觉得跟你签这个合同划算,听说有的雇主会奖励优秀的雇工,让他们更有干劲。干的年头长的雇工,也有额外的工钱拿。”
“我会根据婶子的情况来试试的。”
夏安晴的想法是,先做老屋里这些婶子的思想工作,让她们同意签合同,再请夏里长当见证人,让合同更有份量。
“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此时的曾光祐仍然觉得自己对夏安晴这么关心,是两个人有合作。
所以上了马车,乔收意有所指问:“二少爷,你说一个人对其他人都冷若冰霜,就独独对一个人的事特别上心,这是个什么情况?”
曾光祐瞥了眼乔收,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乔管事,听说黎明寺又缺扫落叶的。”
乔收一激灵,哎呦,他的老腰呦,他的胳膊肘子,他的胯骨轴子,哪哪都泛起酸疼,打死他,他都不去扫落叶了。
乔收自从这时起,在曾光祐面前就再没多过嘴,他怂,怕去黎明寺扫落叶。
因为乔收不积极帮助曾光祐铁树开花,曾夫人骂了乔收。
再说夏安晴,曾光祐走了,她进了老屋,用浅显易懂的话给婶子们解释了签合同是怎么回事。
“安安,你要跟我们签合同,是怕我们也单干?我们不会的。”吕春花第一个保证。
走的那些心就不在这,她们早就想单干,她们这些没走的不一样。
这么说吧,就是一座金山摆在自己家,让她不给夏安晴编席子,金山就是她的,她也会继续给夏安晴编席子。
不光她一个是这样想,留下的大家都是这样。
谁都会走,她们不会走,只要夏安晴还编席子,她们就会在这。
夏安晴跟她们签劳什子合同,就是不把她们当自己人看。
夏安晴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些婶子和自己是一个村的,都沾亲带故,自己要和她们签合同,她们觉得自己就是不信任她们。
“婶子,你们别把签合同和信任挂钩,签合同是给我,给你们,给我们双方的一个保障,万一哪天我们双方出了纠纷,这合同就是个依据,县衙认的。”
“安安,我们信任你,不用签,万一出了问题,我们认栽。”吕春花这话是带着赌气性质的。
夏安晴到底是受啥刺激了,为嘛突然非逼着她们签合同,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她们这几个。
“安安,你就别逼我们了。”吕春花几乎是在求夏安晴。
“是啊,安安,你就别逼我们签了。”其他婶子都说。
夏安晴只能暂时先不跟婶子们签合同了,万一这些婶子再闹一次罢工,就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就只能等着违约赔钱。
“既然你们不愿意,合同暂时就不签了。”
夏安晴就说了这一句,吕春花就打断了她:“安安,暂时可不行,这事你以后都别提了。”
再提,吕春花只能不来编席子。
夏安晴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婶子们这是一点商量余地都不给她留,看来签合同这事,一时半会搞不定,麻烦啊。
夏安晴转了话题,“婶子们,过几天我要离开村里,去外地几天,到时候你们愿意听谁管?”
谁来领导她们,这回让她们自己决定。
吕春花指着马韭菜,“让马韭菜吧。”
“其他人觉得呢?”夏安晴真的没想到,吕春花会提名马韭菜。
吕春花是在赌气,还是这真是她的真实想法,夏安晴猜不透。
夏安晴是不怀疑马韭菜了,可让她在自己不在期间,管理老屋和这些婶子,夏安晴还是不放心。
夏安晴本来的想法是,在吕春花她们四个老人儿里选一个的。
“马韭菜最合适。”其他婶子也跟吕春花一个看法。
没想到啊,马韭菜这么会笼络人心。
夏安晴看向马韭菜。
马韭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仿佛没想到大家都会选她。
“婶子,你的想法呢?”夏安晴问马韭菜。
马韭菜不是以前那个大喇喇,嘴快的马韭菜了,说话谨慎很多,“大家这么信任我,我干。”
“安安,你什么时候走?”
吕春花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夏安晴却觉得这些婶子是巴不得自己不在这,自己这是成了众矢之的。
夏安晴说还得等一阵子,就让婶子们回了家。
她们远离了老屋,就讨论起合同的事。
“你们说,安安为啥突然叫咱们签合同,就是因为那些人单干,她不信任咱们了吧?”
吕春花冷声怼回去:“讨论这个干啥!安安答应咱们了,以后不会再提,就肯定不会再提。”
“你真相信她的话?安安做的事,有什么时候放弃的,我看她就是暂时的。”
“不可能!”吕春花不相信夏安晴会骗她。
“那咱们走着瞧!”说话的人一扭身,从另一条路走了。
夏安晴这天夜里睡的很不安稳,总是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前世的那个梦魇也缠绕着她,她拼命想醒来,却被拉入了那个梦魇里。
她又成了青楼下躺的那具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