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晴高兴早了,也低估了钱金花的无耻。
钱金花脸上表情变了两遍,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里长,安安这丫头在撒谎,是这么回事。早上,我发现安安不见了,我连地里都没去,就到处找她,谁知道她又回来了,竟然带人来买一亩二亩三亩,我这正阻止她呢。”
人牙子也是个精的,拽了拽衣服,人模狗样地说:“对,我是这小姑娘找来的。我家老爷,是乡里出了名的大善人,愿意买他们三个,是他们的造化,他们将来会有享不完的福。”
“呸,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草窝!安安,你还是人嘛,竟然卖一亩二亩三亩,你忘了自己是他们的姐姐了?”
“被钱嫂子发现,还反过来诬陷钱嫂子卖一亩二亩三亩,安安真是个挨千刀的!”村里人纷纷骂夏安晴。
“婶子们,你们被骗了,是我大娘要先卖了我,再卖我三个弟弟!”夏安晴白着脸解释,可此时她就是满身是嘴,也没人信她的话。
张家婶子就说:“瞎说!你大娘啊,对你这个白眼狼,比对亲闺女阿玉都好,她家里的鸡蛋都先给你吃,这我们都知道!说她卖你,你这是当我们傻嘛!”
“诶,安安怎么跟她爹一个样了呢,一点良心没有,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夏安晴死死捏着衣角,又是跟以前一样,不管大娘和她的家人对自己和三个弟弟做了多过分的事,在村里人眼里,她都是好人。
前世,夏安晴面对这种局面,学会了逆来顺受,后来跟村里人一样,相信了大娘是好人,于是即使挨打,还是加倍努力地干大娘让她干的活,好让大娘满意,给她和三个弟弟一口饭吃,可大娘卖了她和三个弟弟!
重生一世,夏安晴得反抗,她撸起袖子,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
夏安晴指着胳膊上密密麻麻交错的鞭痕,过往被打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她哽咽地说:“这都是我大娘和夏安玉打的,我被打成这样,还有鸡蛋吃,你们信吗?”
“这里头肯定有原因,钱嫂子,你倒是为自己说句话啊!”村里人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钱金花是好人。
钱金花抹着眼泪,咬着嘴唇呜呜哭。
村里人更是对夏安晴破口大骂。
钱金花这才用袖子擦着眼泪,颤抖着嘴唇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安安你现在,是拿刀在剜我的心窝子。是,我是打过你,可你怎么不说说原因!”
“啥原因,你快说!”有碎嘴子的村民问。
“我跟她大伯都是土里刨食的,紧着裤腰带,就为了还你爹欠全村人的十两银子,可她呢,今天要吃肉,明天要买新衣裳,我打她,是为了让她懂事点!”
钱金花一个村妇,却把舌灿莲花发挥到了极致。
“钱嫂子,你打她没错,还打轻了,应该打死她才对!”
一亩气白了脸,根本不是大娘说的这样,他要为姐讨公道,“我姐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就是她卖……唔!”
夏安晴捂住了一亩的嘴,死拉硬拽把一亩拖回屋,累出了一脸的汗。
一亩拍掉夏安晴捂着他嘴的手,脖子上扯出了一条条青筋,嚷着:“姐,你为啥不叫我说!你还要给大娘卖命到什么时候,等她真把我们仨卖掉?”
“有我在,谁也不能卖咱们,她也不行。是你们太小了,大家连我的话都不信,更不会信你说的,我才不叫你说。不光不信,还会说那是我教唆你们说的,把咱们分开。”夏安晴弯腰,跟一亩平视,对他解释。
“那咋办,姐!我们不想跟你分开。”二亩拉着夏安晴的衣袖,姐有时候是糊涂,可姐是他们仨唯一的亲人了,他们不能再失去姐。
夏安晴眼睛有点酸,却努力装出轻松的笑容,“别怕,相信姐,姐不会和你们分开,交给姐处理。”
“你保证你能搞定?”一亩抿唇问。
“能,咱们拉勾。”夏安晴伸出手,跟一亩二亩三亩拉勾,叫他们如果怕,就用棉被捂住耳朵。
“我才不怕呢。”一亩攥着拳头,一副一拳能打倒仨的架势。
夏安晴笑了,刚把手放到一亩头上,外面又出来怒骂,“安安啊,你准备在屋里当一辈子缩头乌龟,赶紧出来受罚!”
夏安晴从屋里走出来,听到钱金花正在说,她养夏安晴姐弟四个有多么不容易。
夏安晴等的就是这一刻,钱金花说出这话,就好办了。
“大娘,既然你养我们四个这么辛苦,以后不麻烦你养我们了,这个家,我自己来当!债我自己来还!”夏安晴是长姐,早应该这么做了,现在也不晚。
“你拿什么还,你大伯一家都没能力还呢!”村里人把关注点都放在了夏安晴能还债上,忘了刚才的事。
这正是夏安晴想看到的,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字一句说:“怎么还,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请求叔叔婶子们,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见没人说话,夏安晴又坚定地做出保证:“一个月后,我家欠的钱,我会一文不少全还给你们,如果我做不到,你们就把我卖入青楼,我们家房子,也随你们处置。”
全村人都被夏安晴这话镇住了,“安安,你说话算话?”
“算话,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让里长叔写下来,我摁手印。”夏安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没一点心虚,而是坦荡荡的,让每个人都想给她这个机会。
夏里长也被夏安晴的目光说动了,“我看大家就给安安一个月吧,左右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里长都这么说了,要不咱们……”
夏安晴松了口气,太好了,她终于保住了三个弟弟,夺回了他们的家,以后就是自己带着三个弟弟经营这个家了。
一个月后,她会还清所有债务,到那时,就再没人敢欺负自己姐弟四个,卖他们四个。
钱金花却在这时,指着人牙子,泼妇一样大喊:“你们别信她,她可是要把一亩二亩三亩卖给那个姓孙的。”
露馅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夏安晴翘起一边嘴角,冷冷地问:“大娘,你不是说他是我找来的,你怎么知道他姓孙,我都不知道呢。”
“我……我……”钱金花结巴了。
“里长,他就是我大娘找来的,他不是什么管事,而是人牙子!我夏安晴再不是玩意,也不会把自己的亲弟弟卖给人牙子,让他们被打断手脚,上街乞讨。你看看他手,他的扣子,还有他身上那味。”
夏安晴上上下下指着人牙子,这人浑身就没有一点管事的样子。
夏里长也看向人牙子,手比锅底灰都黑,指甲里都是泥垢,身上散发着酸臭味,扣子还扣错了,是不像管事,像是人牙子。
他一双厉眼看向钱金花,“钱氏,这人牙子真是你找来的?”
“不……不是。”钱金花彻底乱了方寸。
“不是你,大娘你怎么知道他姓孙?”夏安晴眼神恨不能撕下钱金花一块肉来,逼问她。
钱金花“我”个不停,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男人,也就是夏安晴的大伯夏东升冲了进来。
夏东升黑着脸,扯着钱金花脖领子,给了她两耳光,打的钱金花嗷嗷哭,拽着她走了。
村里人又可怜起了钱金花,“诶,细说起来,钱嫂子就算是把一亩二亩三亩卖给人牙子,也是被债压的直不起腰来,才那么做的,她苦啊。”
“可不是嘛,谁背着小叔子留下的十两债,也会发疯,她对一亩他们够可以了。”
都到这一步,大家还这么说,夏安晴知道,想收拾大娘,她的路还长着呢,不过人牙子可以收拾!
夏安晴找着人牙子。
那个人牙子见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钱金花两口子身上,悄摸来到墙边,准备翻墙逃跑,夏安晴大喊:“人牙子要跑!”
人牙子,人人恨,这件事在村里是共识,村里人抄起手里的农具,把人牙子围住,一顿胖揍,才把半死不活的人牙子抬走扔了。
夏安晴关上破烂的篱笆门,到了屋门口,却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一亩二亩三亩走出来,齐刷刷站在夏安晴面前,眼泪汪汪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