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晚深陷于无边际的黑暗与永不褪色的血腥噩梦中。
妈妈一只手捂着脖子,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连时间都冲刷不尽。
她气息奄奄地指向门口,虚弱地说出了她留给女儿的最后两个字:“...快跑。”
这一刻,唱晚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崩溃地往门外跑去,身后跟着她这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梦魇。
盛夏时节如瀑布般的急雨从天而降,外面行人神色匆匆,脚下跑过的道路寸寸崩塌,唱晚片刻不敢停,生怕被身后无穷的阴影吞噬殆尽。
鬼魅般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她茫然无措地在雨中奔跑,猝不及防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周惊寒!”
阴森可怕的梦境如同碎裂的镜子,咔嚓一声,一切了无痕迹,如同从未发生过。
在这一刹那,她被拉回到现实。
唱晚惊坐而起,额上散落的发丝被冷汗打湿,口中不住呢喃:“...周惊寒。”
可周惊寒不在这里。
酒店标间一如既往,昏暗阴沉,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大作。
郑程力失手杀死她妈妈后,整个人都陷入疯癫,他让郑柯宇去把唱晚追回来,同楼层的邻居听见如此大的动静,纷纷打开门出来查看情况。
门口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郑程力被堵在家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干脆一把火把整个房子都烧了。
火势极大,爆炸声不断,甚至影响到了隔壁的好几户人家。
“......”
唱晚闭了闭眼,摸索着找到手机,寻找救命稻草一般点开微信,找到周惊寒的头像,看着那两只熟悉的小猫,她狂乱的心跳微微安定下来。
幸好那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周惊寒。
她呼吸一滞,看了眼时间,犹豫良久,点了接听:“...喂?”
他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压得极深,“你在哪里?”
唱晚念了个地名,小声问:“你找我有事吗?”
“有。”周惊寒拿起外套往门外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唱晚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有点不确定的说:“本来是今天回来,但是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明天回来。”
“好。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唱晚轻声问:“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周惊寒走进电梯,“我想当面告诉你。”
“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还是乖乖应下。
话题就此止步,两人沉默了会,但双方都没有挂电话。
周惊寒盯着飞速往下降的电梯楼层,低声问: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又熬夜了?”
唱晚眨眨眼睛,周惊寒最讨厌她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了...
“...刚刚...在收拾行李。”
她声音略有些不自然。
——叮。
电梯门打开。
“你刚从公司出来吗?”
听见熟悉的电梯门声音,她问,“你这个点才从公司回去吗?最近很忙?”
“你...过得好吗?”
借着夜色的掩盖,她终于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你好吗?周惊寒。
深夜的公司空无一人,周惊寒听着她的声音,独自经过那条他们曾并肩而行过很多次的长廊,望着外面末日般的夜色,忽然想起去年的一个台风天。
他们二人共同度过的那个夜晚。
“唱晚,我不好。”
“......”
知道你对我有过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暗恋时已让我心疼万分,更何况今日还掀开了黑白往事的一角。
隔着文字与七年时光都令我心如刀绞无法呼吸,何况你曾经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周惊寒从未如此后悔过。
——当年为什么没有第一眼认出她?
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驱车在雨夜前行,一路疾驰往机场而去。
可正如唱晚所说,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航班都停了,包机都不行。
周惊寒直接打电话调私人飞机,不仅惊动了周黎阳,还惊动了周家上上下下不少高层,包括周远山。
周黎阳冒着大雨从老宅赶过来,路上顺便通知了闻骁。
两人到达机场时,周惊寒刚刚挂掉空管的电话,周黎阳见他神情平静,松了口气,疑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要调私人飞机?”
闻骁听机场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说完事情经过后,走到他面前,“这个天气飞机起飞实在太危险了,还是深更半夜,就算把私人飞机给你调来,申报的流程起码也要走几个小时,还是等台风过去再说吧。”
周惊寒低头径自发消息,没有搭腔。
周黎阳见他又开始发神经,猛地想起刚才在老宅时,周远山意味深长的神情,还有那番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惊寒什么都好,就是不懂收敛,藏不住宝贝。”
周黎阳拽着他的领带往休息室走去,将他甩进房间,把门重重踢上,怒道:“听不懂人话是吧?!抽什么风!”
“哥。”周惊寒脸色没有一丝波澜,眼睛盯着地面,声音极为平静,“我要去一趟临市,那边出了很大的事,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你也知道要找个借口!”
周黎阳怒气更甚,“可看看你现在做的事,一副不要命的阵仗,你当周家的人都是傻子吗?现在父亲和周家的一些高层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马上陆家也会知道。”
“好了,满意了?”周黎阳冷嘲热讽道,“现在谁都知道你藏了个宝贝在那边!”
宛如被刺中逆鳞,周惊寒骤然抬眸,看他的眼神犹如两柄浸了毒的剑,竟令周黎阳心中一凛,后背发寒。
那一阵的寒意过去后,周黎阳更愤怒了。
这时,闻骁拿着电话进来,分开剑拔弩张的两兄弟,看向周惊寒,“我打电话问过楚楚了,你家那位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去那边工作而已,明天就回来,你为什么突然那么急着见她?”
周惊寒沉默。
他站在原地,垂着头静止不动,如同一座有温度的雕塑,浑身僵硬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