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要选择?”
闻喜大脑放空,脑子里回荡着少女清冷的声音,只能机械重复。
“你是闻家唯一的血脉。”
“他们不会放弃你。”
云青梧又躺了回去,声音淡然。
闻家不会放弃闻喜,闻喜永远是主动的地位。
闻喜怔住了,可旋即,她提出了问题:“我若入了闻家,再抛头露面跳舞,会让闻家沦为天都的笑柄。”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那些上流的贵族圈子,即使愿意一掷千金,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她们。
云青梧随手将桌边的糕点端给闻喜,她示意闻喜拿一块儿。
“闻家为天都望族,无人敢嘲讽。”
“至于人心....”
“闻喜,只要你够强,他们便只会夸赞闻家嫡女才艺无双。”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之中,强者的所有都是对的。
“变强....”
闻喜再次重复道。
她...可以吗?
“你可以。”
“闻喜。”
面前的少女像是能够看透她心中所想。
...
闻喜离开时还有些浑噩,但心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天都的舞台很大。
她真的舍得放弃吗?
为什么不能跳,难道连她自己从心底也觉得舞蹈是低贱的、是讨好权贵的?
不!
她从没这样想过。
...
仙斗大会在即,需要九川和十六州代表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云青梧将这些繁琐的小事全部交给了苍玹和慕容瑾。
夜幕降临的时候,睡了整晚的云青梧点了灯,静静看着从京都送来的奏折。
黎川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下三川的联盟军所向无敌连破青川三座城池。
门开了小缝,“吱呀”一声。
声音虽小,云青梧还是将笔搁下,朝屏风后望去。
一条金色的小龙钻了进来。
龙族凶狠,龙角狰狞,就连猩红的竖曈都透露着诡谲的杀意。
可此时,飘过来的龙显得有几分可爱。
云青梧眼里忍不住带了点儿笑意。
“妖气暴动?”
“又变不回去了?”
她忍不住问道,只是语气中多了些随意。
大约不是这样的。
面前的小龙周身气息顺畅,控制收放自如。
想来眼下殷淮野对于血脉之力的掌控已经能够达到完美的程度。
不过,她恍然发现,两年前的事情她依旧记忆犹新。
果然,小金龙摇了摇头。
“做什么?”
云青梧索性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龙。
一个留影珠飘在半空中,散发出亮光。
没有影像出现,却有了段音乐。
庄重、欢快、热闹。
云青梧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她从未听过,觉得惊讶,她不懂这些元素是怎样糅合在一起。
更让她惊讶的是,面前的小金龙随着音乐摆动起了自己的身躯。
犹如金色的波浪,在光线昏暗的这片空间中成了最瞩目的存在。
云青梧笑了。
她看着金色的龙在半空中盘旋成圈,又从几乎打成结的身躯缝隙穿了过去。
乐曲恰到好处,龙的表演也不赖。
云青梧觉得眼熟。
她应当见过。
云雾山下,新春欢庆的时候。
她也曾隐匿身形,行走于人间。
看人们舞龙舞狮,看人们为此拍手叫好。
他们有夫妻相伴,有母子相随,亦有三五好友。
热闹是人类的热闹。
于孑然一身的神毫无关系。
再回神时,眼前还是那条分离表演的小金龙。
她...自己的龙。
脸上有些冰凉,云青梧抬手去擦。
是泪痕。
她哭了吗?
这次又是为什么。
她的灵魂之力越来越强,早已不是当初的泪失禁体质。
可她手心一片湿润是真。
云青梧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心情变的茫然。
“阿梧。”
不经意间,音乐戛然而止,方才跳舞的小金龙化作黑衣男人,朝她走来。
“阿梧...怎么了?”
殷淮野站在云青梧的身侧,弯腰询问。
云青梧:“没事。”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是奴让主人难过了吗?”
殷淮野握紧云青梧的手,放柔了声音。
他学了很多种舞。
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留宿,于是便化作本体。
云青梧站了起来,殷淮野便也随之站直了身子。
少女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清香便也铺天盖地的将他笼罩。
“眼睛酸。”
“想睡了。”
云青梧靠在殷淮野的怀里,那些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孤寂就消失不见了。
殷淮野将少女抱起,朝着床铺走去。
“好。”
殷淮野不问。
他分明看到了少女眼中的孤寂。
像是难以融化的雪顶,冰冷孤独。
强者是孤独的,因为牛羊才会成群结队。
他忘记自己听谁说过这样的话,他认可。
但在此时,他突然厌恶了这句话。
小菩萨是强者。
但他...也就想陪在她身边,亲手摧毁这份孤独。
殷淮野熟练地替少女洗了脚,掖了被角。
“好梦,阿梧。”
他攥着云青梧的手,真诚且由衷地祝愿道。
殷淮野想留下来住,想在睡觉时将少女紧紧地搂在怀里,就像在永州那样。
可他忍得住。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不在乎这一晚上。
他等着...等着阿梧心中有他。
殷淮野转身离开,猝不及防被拽住了袖子。
回头,少女撑着身子坐起来,墨发半垂,光滑柔顺地犹如锦缎。
“阿梧?”
殷淮野轻声叫道。
他的心脏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有些想法破土而出。
尽管他告诫自己不要想的太多。
更容易失落。
可少女还是开口了。
淡粉的嘴唇开合之间,吐出一句话来:“今夜......”
“能留下吗?”
声音很轻,满是迟疑,犹如没有行迹的风,撞进了殷淮野的心里。
殷淮野呼吸急促了几分,他眼底压抑着疯狂的神色,等到表面上只是颤抖着声音:“奴...奴去洗漱。”
云青梧点头,又躺了回去。
一个人的夜晚太黑、太冷。
龙很暖。
她想他留下来。
等殷淮野返回时,少女睫毛轻颤,俨然已经熟睡。
他躺在了少女身边,却再不敢将人捞进怀里。
于是克制地抓住了少女散在身后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