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交代好打杂的看着客栈,就只身一人跌跌撞撞的跑去报官,他在沿途百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脚下不稳险些跌在官府门前的侍卫身上,被侍卫一把扶住。
这么一个微妙的动作发生的瞬间,老板袖中的银两就自然而然的滑到了侍卫的手里。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侍卫没有像从前一样接过银两,扶他进府。
银两掉在了地上,摔出了清脆的声响,在众人耳中宛如拨了慢放键一样清晰回放。
侍卫冷声道:“这么小的事儿,就自己解决吧。官府每日可是要务缠身,闲杂人等勿要捣乱。”
老板满脸通红,狠皱着眉毛正要怒斥反驳时,就听见周围传来一道道微弱又清晰的声音。
“泼夫一样,什么样子就来官府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是景和客栈的老板,啧,好莫名其妙啊,像个疯子一样干扰公务,估计也就是为了商人那点儿薄利吧。”
“钱色都没用了,人三四十岁了,钱人家官府还不收。这都不走,脸皮够厚的。”
“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被一个姑娘打了。你说说,那姑娘为什么不打别人偏打他啊?肯定是他做了招打的事儿,被打也活该。”
“这么说也太绝对了吧,不过他确实不可能无缘无故挨打。这么看着倒也有几分可怜。”
“可怜他不如可怜可怜自己,他一天赚多少银子,咱赚多少银子啊。”
他在众人的低语中仿佛被锁住了身体,寸步难行,一想到转身离开这里就不可避免的要和四周的人对视,老板就忍不住心生恐慌,他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连呼吸都有一种生怕被人察觉的无力恐惧感。
但生活中大部分情况,一个人做出的选择都由不得她自己。
侍卫推了老板一把,老板迅速转身,低着头脚步匆匆回了客栈,甚至身子刻意直直挺起,试图证明自己心态的平和与不在意她人的目光话语。但他忘了,自己以前走路从来都是散漫的驼着背的。
当一个人刻意证明什么,她同时也失去了什么,在追求着什么。
侍卫打开官府大门,林家小媎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递给他一个厚实的钱袋子,悠闲道:“本以为还要亲自说两句话,没想到你人还挺机灵,好处少不了你的。记住了,在外面别乱说,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侍卫赶忙接过钱袋子,心急火燎的打开,咧着嘴道:“小媎放心,我一向守口如瓶。为井禾镇上的每一个人做事,都是我分内之事,小姐客气了。”
“那就还我。”林潮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往林府走。身后一直跟随的林府侍卫斜了官府侍卫一眼,见那人立刻收好钱袋子,紧张无措的看向小媎,又扯扯嘴唇冷笑了一声。
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的侍卫轻蔑的骂了一句:“当莮表子还要立牌坊。”“他不重要,我们去沈衣楼,选完料子就回府迎贵客。”林小媎拍了拍侍卫的肩,朝她笑了一下,“毕竟最出名的景和客栈点心也吃够了,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寻一件自己满意的好料子,你说好陪我的。”
侍卫愣了一下,低着头停住了脚步,紧握双拳,表情难看道:“小媎,我不明白,你真的想嫁人吗?如果你不想,没有任何人能为难你的。您明明有那么多想做的事,结果只缩减到三件了。那些从前定下的愿望,您难道就不想一一实现吗?明明没有束缚住您的东西啊。”
“轻羽,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一直都和母父的心意反着来,始终如一。”林潮抱住了她,“可那样的结果就是她们病了。我们是,彻底和平了。她们不强求我做任何事,我是自由了,可以做所有以前不敢做或者没做的事,可以有更多不切实际的愿望。但她们呢?即使不说,我也能看出来,她们真实的想法、最大的心意就是看着我成亲,她们已经病了,我不能再和她们计较了。有时候,亲人间的互相谅解,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呢?我不应因为她们的期望埋葬我自己的生活,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儿的。我没有自己很喜欢的事和很喜欢的人,也没有能让我抛下一切追求的志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听话呢?”
“小媎,我喜欢看您实现自己愿望时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只是担心,你成亲以后,就再也没有那种表情了,我怕你会再也没有任何自己的愿望。”轻羽紧紧回抱着林潮,“希望我的担忧还没成为您的负担。小媎,我希望您风风光光的出嫁,您一定是那天最耀眼的人!”
“我说过了,你可以一直称呼你,不必和其她人一样拘泥于您。”林潮佯装恼怒,“怎么还没改掉?”
“罚你下次请我吃景和客栈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