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想象力可以创造世界上各种各样本不存在的事物。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无法打败的人,那多半就是自己的假想敌。吴怀清教孩子们以后,每每都会夸赞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很多孩子不想按部就班的背单词,会自己想出很多的新方式,背的又简单又快。
而当她第一次看到母亲留下的视频记录时,她恨极了人类的想象力。
早上八点钟,她领着原路走到研究所门口的郑无意和余淼,去了自己已经住了十多年的办公室。关上门,她状似公事公办般用极其认真的口吻对她们说:“你们已经检验合格,所以你们有必要知道真相。”
吴怀清的诞生是人类与科学精神的延续。她从小就表达了对科学的浓厚兴趣,遗传了母亲在科学上的天分,甚至青出于蓝。而她在情感上的迟钝似乎是和科学天赋互补着的,她可以做到毫不费力的考第一名,却无法理解青春期的喜欢是什么,也无法理解任何一种人类的情绪。
比如母爱。
在高大的身影第一次向母亲拳脚相向时,常年锻炼的母亲就沉着脸和对方打了起来。而当她在这场家庭内部的战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后,吴怀清叫的警察已经站在门外了。
她们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遥遥对望。
互相凝视了十几秒后,母亲就拖着另一个躺在地上喘着气儿的人出门了。
母亲会全身心的照顾她,但是不是都说,母爱是会考虑孩子的吗?那为什么母亲没有想着把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在我面前就和父亲打了起来?她不在乎我会受到什么影响吗?吴怀清情感迟钝的特性导致她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所以直接判定为“母亲不爱自己”。
或许是因为我们性别不同,如果和母亲一样都是女性,她就会爱我了。吴怀清从那一天开始学着穿裙子,用“她”来形容自己。多年以后,她加入了跨性别群体组织。但她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身体,她仍然是一个身体为男性的女性,这也是她一生痛苦的症结—她觉得,男性的身体是给自己的惩罚。自己好好享受这份痛苦,才能赎罪。
没多久,母亲离婚带着她走了。自由自在惯了的女人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因为报了警而坚定的认为自己有罪,她看见孩子穿裙子以后,也是默不作声的买了女孩子的漂亮衣服、化妆品、可爱的生活用品和玩具。
她以为,或许自己的孩子天生就是这样的。那么自己只要支持她、包容她,告诉她无论她是什么样子,自己都爱她,这就可以了。
这对家庭有了一段幸福日子,两个人谁都不说其中的变化,只是沉默着守护当前的幸福。
吴亦所在的大学有一位科学家称自己看到了人鱼交配,并力排众议成立了人鱼生命研究所,盛情以高薪邀请吴亦加入异想天开的科研队伍。而吴亦和怀清谁也没有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将近五十的科学家站在媒体面前费力的挺直身板,轻咳了几声,脸色越发红润:“人鱼的身体纤细瘦弱,这是她们迷惑诱杀人类的手段—她们会杀掉女性,和男性或者雄性人鱼结合。本所一位女性,这位优秀的科研精英就惨遭毒手。让我到场时,她已经被撕成碎片。我万分心痛。但我保证,她的死亡对科学事业是有着重要意义的,我会把她的名字写在我本次出版的著作《走近人鱼》里。人鱼的身体,的确如童话般美好,和美丽的人类女孩十分相像……”
此时吴亦已经有了疑心。不说其他疑点,光是跨物种的交配本就有悖人伦,却被专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仿佛他已经亲身调查了人鱼十几年,得出了一手准确无误的科研资料。
一天,吴亦下班为了做自己的个人项目,晚上在研究所多留了两个小时。刚关完灯,弯腰捡自己放在地上的零食袋子时,就听见附近传来了暧昧的脚步声。
她听见了只觉得尴尬,立刻躲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底下,想等着声音远去再出来赶紧离开。男人的声音听着二十几岁,很像老科学家的儿子—整个研究所唯一的年轻男性,不过他一直是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工作的,吴亦从来没见过他。女人的声音也很稚嫩,大概是这两天老科学家刚从大学调来的实习生。
真不知道他要是看见了会怎么想。可能会气急败坏的指着女人说“离开我的儿子,给你、给你二十块”吧,哈哈哈。吴亦在办公桌底下憋笑憋的辛苦,丝毫没注意暧昧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直到她的桌子伴随着人声摇晃剧烈,吴亦才皱眉抬头,猝不及防的就和男人对视了。
他盯着自己很久了。他是什么发现自己在这里的?吴亦背后一凉,眼底尽是敌意。
“要一起吗?”对方的声音在空荡的研究所里回响,平静自然的语气和表情让人忍不住会疑心,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吴亦夺门而出。
第二天,就听见了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被人鱼杀了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