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OK里面的女人都很开放，几乎排着队往我身上凑，给我钱吃饭，给我钱买烟...”
“渐渐的，我就陷进去了。我忽然觉得厂里面那个小土妞配不上我了，她又小又矮，脾气又大，每天都恨不得黏在我身上，烦都要给她烦死。”
“我就跟她提了分手，可她不愿意，她说她怀孕了，她这辈子只能跟我结婚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人都要疯了！我当时才十六岁，哪有什么当爹的觉悟，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让她去打掉这个孩子，外面的生活那么精彩，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女人和孩子，放弃我的荣华富贵。于是我逼着哄着把她带到了医院。”
“可她不愿意，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说这是她第一个孩子，除了我，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唯一，她说我好残忍，剥夺了她当母亲的权利......”
“当时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我简直要羞愧死了，我气的不行，就说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就没有关系了，这个孩子你就是生了，我也不会管。”
“说完我就走了，在也没有联系她。在之后我就一直在外边瞎混，混来混去，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个当地的黑社会大哥，他看中了我的脸和我的力气，要收我当马仔，让我给他看场子，跟着他混，荣华富贵就少不了。”
“我当时就像在迷途的黑暗里看到了唯一一丝曙光，我坚信那个大哥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仗。”
“所以我疯了一样为他卖命，他让我打谁我就打谁，我不怕跟人以命换命，因为我深信，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但只要我不怕死，我就处于不败之地。”
“我的名气渐渐打出来了，还被封了个什么四大天王......说起来真是可笑，那段日子，几乎是我这辈子最潇洒的时光。”
“我要钞票有钞票，要女人有女人，看谁不爽我就干他，看谁的女人漂亮，我就去抢。”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么快意恩仇的过去了，可是有一天，那个女人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手里还牵着半大的小家伙...”
唐叔说到这里时，猛吸了一口烟，情绪有了很大的波动。
我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缓一缓。
唐叔摆手拒绝，我听故事听得心急，又问：“然后呢？”
“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心里很愤怒，我觉得我这辈子上了这么一个货色女人，简直是我的耻辱，可我看到那个小女娃的时候，我的心又动摇了。”
“我敢肯定那百分之一百是我的孩子，那双眼睛和会说话一样，跟我简直就是翻版，那时我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当那孩子开口脆生生叫了我一声爸爸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难以形容，再怎么冰冷的心也融化了。”
“你接受了她们母女吗？”我问。
唐叔点点头，“她跟我说，孩子长大了，需要一个父亲。我也觉得是这样，这是我的孩子，她那么可爱，那么聪明，我怎么舍得让她流落在外。”
“后来我就把她藏了起来，我不想让别人发现她，虽然孩子很可爱，但她的母亲永远是我最大的耻辱，我那会儿太狂妄了，太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后来呢？”我又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我跟我女儿相处的很融洽。她特别聪明，特别懂事，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唐叔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继承来的天赋，每次学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点名表扬我，说我把女儿教的太好了，家长们都应该向我学习。”
“我头一次因为我的女儿感到骄傲，她让我在所有家长面前抬起了头。我越喜欢我女儿，就越讨厌她妈妈。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怎么会从那么丑陋的一个肚子里生出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女儿也在不断长大，可世事无常，正好碰上了全国性质的扫黑严打，所有的场子都被扫干净了，那么牛逼的黑社会老大都免不了横死街头的下场。”
“我备受打击，一下从天堂跌入地狱，缩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那段时间真是憋屈啊，半夜听到救护车的声音都会被吓醒，深夜有人来敲门都会吓的魂不守舍。”
“我没了高额收入，家庭逐渐也入不敷出，穷得锅都揭不开了。”
“这不对吧？”我微微皱眉，“按道理来说，你那段时间应该是攒了蛮多钱才对啊，就算一直没有收入，只要你们每月保持最低消费，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唐叔叹了叹气，说：“那时候的社会诱惑太多了，那段时间我赚了不少钱，但几乎都在赌桌上败光了...还欠了不少高利贷。”
“那个时候我都要崩溃了，要不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我真的想一死了之。”
“就在我最失意的那段时光，那个被我无限嫌弃的女人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能干活。你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也要养你，只要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日子会重新好起来的。”
“那之后，她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厂里工资低，她就不去，去了工地，可人包工头嫌她小，力气也小，不愿意收她。她就给人免费干了一个星期，学人擦墙缝，每天风吹日晒的，任劳任怨，终于感动了包工头。”
“后来，她就跟着那个包工头干活，我们全家就是靠着她，我的家才没有散掉。”
听到这里我有点生气，这货简直是我爸年轻那会儿的翻版。
“你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出去干活呢？”
唐叔撇了撇我，小声说：“人啊，总是不甘于面对现实的。我之前是黑社会的打手，我给人看场子，一晚上什么都不用，就能收好几百块保护费。”
“我当时可是四大天王，怎么拉的下脸去工地上抗沙子。而且我那时也觉得，什么扫黑除恶，也就是一阵风罢了，刮刮就过去了，我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可我哪知道，那年的严打会那么严峻。所有人，一个都没跑掉，所有涉黑的场地都被打的一干二净。我那会儿沉默了几年，看着那个女人因为过度劳累，而逐渐苍老。心里也时常在想是不是该出去干活了，哪怕给人拉拉货，也就那么回事，那么久过去了，没人会认识我的。”
“于是我就瞒着她出去拉了一天的货。可我太久没干过重活了，我以前打人的力气使不出十分之一，一天搞下来货没怎么拉，还搞了自己一手的水泡。”
“晚上回到家里，她边流着眼泪边帮我挑破水泡，问我是不是嫌她赚的不够多......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那晚之后，她便更加努力工作。白天从工地下班后，晚上就推着小车去卖油炸食品。我想去帮她的忙，她总是把我推的远远的，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我这双手，就不是用来干脏活的。”
“哎，又是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我惋惜的叹气，“不疯魔、不成活啊。”
“对...她就是你说的那样。不疯魔，不成活...”唐叔缓缓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