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门口站了十几分钟,手握着钥匙,不知是去是留。
按道理来讲,发生了这样一场闹剧,要是识相的人,就该自己拍拍屁股灰溜溜的走了。
可外面呼啸的冷风和酒店昂贵的价格,让我没有脾气的在屋门外纠结了十几分钟。
钱包不够鼓,到哪都不硬气。
就在我打算死皮赖脸强行进屋和月月再挣扎一下的时候,门开了。
裹足了衣服像个粽子的月月皱眉望着我,“你怎么还没走?”
“没地方去了。”我摊手,努力做出一副实诚的表情。
月月白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让开了一条小缝,让我得以偷溜进去。
一进屋我就打了个喷嚏,鼻涕全流了出来,我只得打着哈哈笑道:“外边还挺冷的。”
月月满眼嫌弃,顺手给我丢了包纸巾,警惕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我能说我的目的只是睡觉吗?”
“你想跟我睡觉?还只是?”月月吃惊,“妈的我早猜到你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白天跟姐姐玩清高,晚上就来搞偷窥、装无辜。”
“你真是癞蛤蟆骑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我一阵无奈,“误会啊,我是刚回杭州,暂时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来这里过度几天。你放一百个心,我这人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还有这个地方叫员工宿舍没错吧?我身为公司的一员就算住进来也不是犯了什么天条对吧?更何况我来之前也没人跟我说这里还住着人啊?”
月月还是不信,我也没那功夫跟她继续扯皮,直接说:“大小姐,您直说,我睡哪?”
“真只是住几天过渡一下?”月月问。
我点头如拨浪鼓。
月月想了很久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她的领地里划了一间小书房给我。
我不甚感激,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月月又喋喋不休的给我立了一大堆规矩。
“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书房跟厕所,客厅以及其他区域都是绝对禁区。还有,如果只是短住几天,这期间你就别洗澡了,我不想占你便宜,你也别占我便宜。”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吗?
我苦笑,虽然有些憋屈,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我将她的那些要求一股脑答应了下来,但心里没想过要遵守。
先住进去再说。
夜深了,我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我很困,眼皮子十分沉重,可我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我的脑袋里就开始自动播放以前跟童佳相处的画面。
想起以前跟她说过的某些话,为她做过的某些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是个傻逼,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越想越烦闷,一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我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冰凉的冷风迎面吹来,让我打了个趔趄。
十一月的杭州,早以步入初冬,凛冽的冷风一刮,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萧条落寞。
我点燃一根香烟,双手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霓虹灯发呆。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以前。
上大学以前,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好,班主任每次一到宣布周考、月考成绩时,就会冷嘲热讽的对我说。
“吴桐你真棒。人家都是有上有下,就你能稳定发挥。你就是我们班的定海神针,人家看着你,就知道我们班的下限在哪里。”
我心里说,老师你别夸我了,我会再接再厉的。
然后在一众同学玩味似的目光中领下自己的卷子,放学后蹲在学校的天台上和现在一样发呆。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在这个理综满分多入牛毛的高等学府中,我就是个异类。
我想过努力改变这一切,可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用的,没有天赋在怎么努力都没用。
我那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我爸妈费尽心思把我弄进这高等学府我却学成了这样,我没脸回去见他们。
于是我就在天台上发呆,我很想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反正我再也不在,对这个世界也没任何影响。
可我还是苟延残喘的活了过来,作为一个十足的废物,我虽有消失的想法,却没有那个勇气。
到了大学,三个舍友全都在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看着他们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说着肉麻的情话时,我心里是羡慕又觉得呱噪。
我在想,怎么是个人都能找到对象,那些女孩明明是个男的都能跟他们聊的火热,可怎么一到我这全都是高冷女神范,除了好的就是再见,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跟我讲。
我听不得这些缠绵的情话,于是我每天晚上都会溜进网吧去打游戏,只有在游戏里,我才来找回那个战神一般的自己。
张宇是我好兄弟,也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贵人。
童佳就是通过他介绍给我认识的,这也是我悲剧青春的伊始。
有时候我在想,我要是从来没认识过张宇,从来没认识过童佳,我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没有定论。
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的房间忽然有了动静。
月月裹着毛毯走了出来,打着呵欠对我说,“你没毛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阳台抽了半个多小时的烟,你是有多大的瘾啊。”
“你怎么还没睡?”
“要是你旁边住着一个心怀不轨,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阳台抽了半个小时烟一言不发的神经病,你也会睡不踏实的。”月月紧了紧毯子。
“哦,抱歉,我抽完这根就睡。”我对月月说。
“给我一根。”月月从摊子里伸出手来。
我把烟盒和打火机递了过去,这是她第二次找我要烟。
卸了浓妆的月月清纯的像一颗刚刚熟透的青苹果,她的五官精致的像是在打磨机上精心雕刻过的一般,这么近的距离,我仍看不出一丝瑕疵。
除了要烟之外,月月没有再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她仰面看着天空,轻轻的吐着烟圈。
我看着她那近乎妖孽般的侧面,那双雾蒙蒙的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像受了委屈的小狗又像跑进城市里不知所措的麋鹿。
“你心里藏着事。”月月突然开口。
她不看我,神情还是那样迷惘。
“大晚上别抽太多烟。”她挥了挥手里的烟盒,“这个,我没收了。”
“早点睡。”
说完,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我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个命,到哪都逃不了被女人欺负。”
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我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躺在床上,强制自己睡过去。
那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身披白霞的女子在森林里狂奔,她的身后,跟着一头巨大的、迷茫的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