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理上说,六为成数之始,是生数的发展,一个事物、现象发展到六的阶段,就应该有所成就。
从一到六,就是从生到成的过程,到此已经概括完全,不必再论,再论就是又一个周期,新的一个从一到六的过程。
是以爻用其六其实也是新的开启,旧的终结,故此六十为一个甲子,满了甲子就该退休;六十秒为一分钟,六十分钟为一个小时,两个六十刻为一天,六个六十天为一岁。
苏衍不得有进入深思,“坤”卦爻用其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既是终结与新生之意,与南龙余脉的死和海气源头的生不谋而合,那么是在暗示终结什么,又如何从终结中获得新生?
当年憎天之民无数次占卜,始终得到这个卦象,究竟是为谁而占卜,是为他们自己,还是其他?
流放的“鬼母”的镜石棺椁上也刻有“坤”卦爻用其六,用意何在……
终结“鬼母”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希望“鬼母”新生?
昭若雪说:“自我们从虞山岛出海以来,接连几次与坤卦遭遇,除了你的占卜,还有流放鬼母的棺椁和面前的这些龟甲,反复出现这个卦象,无不在冥冥中提醒我们它的重要性,千万不能把它忘记。”
“我们都知道,商代非常重视祭祀,甚至到了吃饭喝水都要祭祀的地步,而祭祀又与占卜息息相关,憎天之民在屡次占卜中得到同一挂象,他们是否也会受此卦象影响,做出相应的布置或暗示?”
“在这个卦象中,六的含义格外突出,六本属阴,坤也属阴,用其六更是阴上加阴,这不得不让我们思考。”
苏衍揉了揉眉心,实在想不出怎样解答昭若雪的提问。
昭若雪虽然不懂易理,但鉴门的传承以及她本身的性格,让她拥有几乎绝对的理智,总能从万千乱麻中看到实物的核心,可《归藏》首卦的爻用其六是否另有所指,估计憎天之民自己知道,他们几人在千百年后,又不通《归藏》的推演之法,一时半刻实难参悟透彻。
苏衍和昭若雪就此反复商谈,推测,最终都没有好的结果,与其在这上面继续浪费精神,不如多想想眼下……
眼下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便不再纠缠龟甲上的“坤”卦。
其他人因为插不上话,都倚在雪白的蛟龙骨架旁休息。
苏衍跟着坐到地上休息,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推测这扶桑神树底下的格局,他把视线投向下来时的通道,想来这巨大的扶桑神树在憎天之民的认知里,不仅是用来祭拜的图腾和获得先祖力量的象征,内部更是别有洞天,却不知这洞天用途何在。
从一路走下的距离看,扶桑神树的规模几乎穿破了三层地壳,难怪在古代传说中,此树不仅是三足金乌的栖息之所,还是沟通人间、神界和幽冥的门户,苏衍不免怀疑,他们现在走到的树底,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幽冥。
当年憎天之民耗尽无数人力物力,造出如此巨大的青铜神器,并在内部设置别有洞天,肯定不只是用来在占卜和当做图腾祭祀那么简单,联想到扶桑神树上的镇压咒文,和围绕着神树的千百青铜巨人,苏衍越来越怀疑,扶桑神树的真正作用,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而在青铜长简的地图上,扶桑神树下锁着一头抽象的巨物,也许真是用来镇压那巨物的,可那巨物到底是什么呢?
憎天之民最不知去向,会不会跟那巨物有关?
还有“鬼姑神”和“鬼母”,是否也跟那被镇压的巨物有关?
那巨物背后的洞渊,又是在暗示什么?
苏衍越想越头大。
岛礁四周都是海底涌上的积水,水面以下,水流旋涡一个接着一个,难以目测有多深。
苏衍听得岛礁外水声隆隆,感受到“龙纹线”左侧时不时有滚滚灼热的白气传来,想来水下定是有连接“混沌海”热泉的通道,导致此水百倍灼热于人间温泉,任何生物一旦被沸水裹住,就会被高温煮成熟鸭子。
“龙纹线”右侧则有阵阵阴冷的寒意涌动,浮出海面与灼热的白气相冲,又将其吸入不知多深的海底,形成一个类似太极的完美循环,只有“龙纹线”附近的水域,与外面正常的海水无异,乃是冷热对冲调合后的结果。
岛礁的位置,正处在一冷一热的阴阳界中,被一道道珊瑚礁残骸封堵严密,冷热之水皆不能侵,致使生气不泄,大化流行,浩浩不已,占尽了自然造化的神奇之秘,难怪憎天之民把扶桑神树建在这里,又在内部建立别有洞天,竟是因为这处位置,乃是海气源头和南龙余脉在“混沌海”的进一步演化,是生死阴阳之气对冲的核心,是混沌无极的中点。
趁苏衍观看地形的时候,曲惊鸿歇足了力气,探着身子进入蛟龙骨架,打量那五具古尸,其他人也好奇的起身去看。
阿妙虽然害怕尸体,但翻出残破的“阴阳镜”挡在面前,便不再害怕,也跟着一起去看。
德威的迷信思想非常严重,就算不了解五具尸体是什么来历,但在看到第一眼就心存敬畏,当下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胡乱拜了几拜,祈求不要怪罪他们惊扰。
曲惊鸿看出些许异样,上前用医门的手段,抬起一具身体,用膝盖顶住后脑,一手推住天灵盖,一手去掐脸颊,尸体被遗弃在这里千百年早已僵硬,却仍不受控制的张开嘴巴,居然含着一颗驻颜明珠。
阿妙见猎心喜,想要据为己有,德威也显得心动,倘若那是白龛体内的,他肯定会争上一争,但那是尸体嘴里的,难免觉得晦气,便打消了争夺念头。
昭若雪上前把阿妙拉住,不准她觊觎驻颜明珠。
“为啥嘛?”
阿妙不乐意的问:“他们都死嘞,死嘞就是无主滴,额拿嘞又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