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告诉林风眠:“七录斋收到过一本有前人注解的古籍,叫做《山海经》,上面记载:南海之外,赤水之西,流沙之东,有三青兽,传说它一身三首,尾分雌雄,故名双双……”
盘瓠大神全身铜绿颜色,与青色相近,尾巴也有雌雄两条,与记载几乎相同。
林风眠歪着头说:“我好像听老爹说过《山海经》,还说里面的内容很荒诞,不能信。”
“《山海经》确实荒诞,却与《易经》《黄帝内经》,并称上古三大奇书。”
昭若雪平静地说:“古人著书立说,从来不空穴来风,《山海经》既然存在,定有其深意。我相信,书上的晦涩记载,必然确有其事,只是过于古老,难以完全理解。”
苏衍颔首认可,却牵动了伤势,疼得脸皮抽搐,呼吸短促沉重,耳中嘤嘤嗡鸣,好似围绕无数蚊虫,不得不解下身上的负重,就地坐下,缓解伤痛。
“昭姐姐讲的这些,我听不懂。”
林风眠听得头晕,索性不再思考,转而看向腰身的黑灰颜色,正在向头部蔓延的双双,好奇道:“它跟神庙里的盘瓠大神一模一样,难道当年镇压魔头,为瑶民开辟混沌的创世神,就是它在作为吗?”
苏衍也觉得匪夷所思。
神明创世虽是神话,但至少可以接受,如若让瑶民知道,他们敬仰信奉的父神,是一头异兽畜生,必定对他们的信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两个问题。”
昭若雪说:“首先,祂们长得相似,未必就是一体,也有可能相互借鉴,用以神话。比如汉族的图腾象征神龙,就是借鉴其他动物组合而来。”
苏衍捂着左胸下部,深入思索。
昭若雪继续说:“也许在远古时代,双双与瑶民共同生活在这片地域,后来因为人为因素,比如双双具有特殊用处,被过度捕捉而灭绝,或因自然因素,环境变迁而灭绝。”
苏衍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甚至瑶民最初的守护神,就是异兽双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对当时的瑶民很重要。可……三头六臂有违常识。”
昭若雪看了一眼苏衍,也解开背包放下,说:“我在苏联留学时,曾听生物学教授讲过:所有的生物常识,都是基于所见所闻,但在所见所闻之外,人类未知的领域,未必没有奇怪生物。”
“他给我看过两张照片。一张拍自印度,是一条两米长的五头眼镜蛇;另一张,拍自我国黄河流域,是一只三头双尾的乌龟,造成它们变异的原因,是因受到基因辐射导致基因突变。”
苏衍啧啧称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对双双的三头六臂,不再难以理解。
昭若雪打开背包:“不过双双的三头六臂,很可能不是自然长成。”
“那会是怎么长成的?”林风眠直挠头。
苏衍也很惊奇。
“你们不要忘记,憎天之民善用巫和蛊。”
昭若雪平静地述说:“巫和蛊是上古奇术,又诡又邪,神秘莫测……”
苏衍深以为然,一路走来,他们已亲历多次。
“我知道一种巫。”
昭若雪回忆说:“用兽骨制成长针,刺进人身要穴,施以秘咒,可以摄人魂魄,令其在禽兽尸体转生,再把禽兽剁碎,制成肉丸,用以饲养恶蛊,其血亲就会受到巫的诅咒,并被蛊日夜折磨。”
苏衍只觉毛骨悚然。
商代虽有璀璨的青铜文明,但当时的野蛮与血腥,却比创造的文明更甚,除了贵族,人命贱如蝼蚁。
即便不为争夺那件古物,周武王伐纣灭商,荡平巫蛊邪术,也是顺天应人,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
也无怪后世帝王,对巫和蛊讳莫如深。
昭若雪从背包里找出烈酒,清水,包扎用的纱布,接着说:“这头双双的三头六臂,有可能是憎天之民,施以巫,把人的头和手嫁接上去,就像现在的外科手术,再施以蛊,寄生体内,巫和蛊相互依托,自成一套生态循环系统,从而具备异能,千年不灭。”
苏衍虽觉异想天开,却并非没有可能,并且深知,巫与蛊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看向雌雄双尾的尾端,思索道:“它们长进岩壁里,想来是憎天之民用画地为牢的方式,把双双永远禁锢,永远守护核心之地。”
“我们看到的是双双,但跟我们战斗的,其实是它体内的虫豸。它的广大躯壳,其实是蛊控制的战斗机器……”
林风眠突然插话:“曲姐姐说过,蛊最会控制活物,阿衍就被……”
他忽然感受到杀气。
苏衍凌厉的眼刀,往他身上扫来,好像要吃人似的,吓得他赶紧住嘴,低下头委屈道:“我都不记得了。”
昭若雪看过来,却并未在乎。
苏衍放过林风眠,再次看向双双:“它的广大身躯,金刚不坏之体,重生之能,先比都是巫与蛊所致。如果这项技术,用于生物学研究,必定会有惊人收获,可惜憎天之民不知所踪……”
“你不必刻意敷衍,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
昭若雪无情地揭穿苏衍的心思,随后把手电光,打向双双的脐眼,喷薄的黑绿气体,已经接近消失。
“它是巫的产物,与蛊同生。”
她平稳的说道:“被你们轰碎心脏后,双双生机断绝,其体内的蛊,自然也要消亡。它们被脐眼喷出来,本应化作黑灰,但当时你在旁边,它们处于本能,试图钻进你体内,……”
她又看向苏衍:“你本应成为它们的新宿主,为它们提供生机,被它们控制,代替双双,成为这里新的守护者,但……”
苏衍随着她的述说,展开联想,身上难以遏制地冒出白毛汗,浸透衣物和皮外伤。
他不敢想象被蛊控制,沦为第二个双双的后果,但肯定比摔成稀巴烂,或被双双吃掉更惨,必定生不如死。
他终于知道,昭若雪当时在担心什么。
听到昭若雪停住,林风眠急忙追问:“但什么?”
昭若雪面容变得古怪:“它们好像很怕你,不敢在你身上寄生。准确说……”
“它们是在怕你的血,而且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