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不说嘞。”
阿妙话还没说完，忽见苏衍冰冷的眼神扫来，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但她提出的问题，不得不令人深思。
昭若雪眼波流转，沉吟不决。
苏衍按捺杂念，放空心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贼是千年祸害，我不信他会这么容易死……”
他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就算他遭遇不测，也要生见人，死见尸。”
队伍只好继续下行。
很快，他们走进绸缎般的气体中，愕然发现，气体呈现出来的绿色，并非绿光矿石的映射，而是本身为绿色。
越往深处走，绿色越显眼，犹如色彩浓重的绿色油漆，举而不散，凝而不滞，还有好比汽车尾气的刺鼻问道。
昭若雪的判断果然没错，绿色气体有毒。
世间的毒物，颜色的艳丽程度往往毒性成正比，越是鲜红翠绿，色彩斑斓的东西，毒性越是猛烈，绿色气体的毒性更不知何等厉害。
得亏队伍下来之前，把神仙玉枢丹压在舌根下，倒也不惧毒气钻入七窍，只是那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头脑发晕，步履漂浮。
大家强提精神，在满地疮痍的台阶上，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下行，但难免会踢到碎石，掉落下方的黑暗。
大约三四秒钟，碎石落地的声音从底部，经由喇叭碗的扩散传来，可见深度不浅。
“有情况。”林风眠突然出声。
大家立即顿住，凝神戒备，周围却安静如初，没有丝毫异样。
“胖娃娃，额胆子小，你不要吓额。”阿妙往苏衍身边靠。
林风眠指着耳朵：“你们仔细听。”
苏衍侧耳倾听，忽然听出不对。
他们踢下去的碎石，非但没有在落地后散去声音，反而持续回荡，但不是碎石的震动，更像是铿锵铁甲与山石摩擦的金石声。
他们耳力不如林风眠，刚才没有注意，以为是碎石接连落地的回响，此时仔细分辨，竟发现声音不是从地底传来，而是在他们脚下，近在咫尺。
苏衍登时凛然，意识道：“下面有东西，就在台阶下面。”
随后他又注意到，周围的绿色气体，不知何时愈发浓郁，先前是飘飘渺渺，像是柔滑的绸缎，此时变得粘稠真实，好比深绿色的幕布，把他们裹在其中。
他头上不由自主地滚落豆大的冷汗，大气都不敢喘：“十三叔昨晚遭遇的未知危险，没有没消灭，而且就在我们脚下。”
“它是个大家伙，潜伏在台阶下面，与我们一墙之隔，早就盯上我们了。”
“说不定十三叔，已经糟了他的毒手……”
苏衍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时间再想，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那个大家伙发难之前，尽可能地离开台阶。
他给其他人递去眼神，指向下方的台阶，示意继续下行，又指向脚下，轻轻摇头，示意放轻脚步，避免动静太大。
阿妙用双手紧紧按住嘴巴，以免牙齿咯咯打架，激怒台阶下的大家伙，但她娇小的身躯，却在不住地颤抖，惊恐难安。
队伍保持悄然状态，蹑手蹑脚地走过一级又一级台阶，可那金石交错的摩擦声，却并没有放过他们，反而如同跗骨之蛆，越逼越紧。
最要命的是，队伍现在的位置距离地底，还有漫长的距离，如果大家伙跳出来，突然发动袭击，队伍在两米宽的台阶上，没有地方闪躲，必然岌岌可危。
苏衍悄悄拉开枪栓，枪口对准台阶外面，只要大家伙敢献身，不管打不打得死，先请它吃一梭子火力。
但他的两只手掌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浸湿了枪把。
昭若雪也把枪栓拉开，与苏衍并肩作战。林风眠则手持弹弓，扣住三枚银弹，蓄势待发。
面对未知的大家伙，本应掌心雷对敌，但此时站在台阶上，脚下无处依托，若不慎轰塌台阶，不管大家伙死不死，他们肯定活不了。
林风眠的心性，比起苏衍和昭若雪，有着明显的差距。
他遭不住金石声的折磨，突然把弹弓拉满，朝台阶下面打出三枚银弹。
银弹好比银色的闪电，呼啸而出，洞穿绿色气体，直击目标。
他不求打中下面的大家伙，只求逼其现身，再痛痛快快地战斗。
苏衍见他擅自出击，脸色顿变，但也不再迟疑，把手里的战术手电，扔向银弹激射的方向。
明亮的手电光束，逼开绿色的气体，与三枚银弹一前一后，把整个“下肚”照的忽明忽暗，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此刻，周围浓厚的绿色气体，忽然变淡消散，台阶下面竟空无一物，金石声也在瞬间消弭。
苏衍顿感奇怪：“刚才听到的，看到的，难道是我们的幻觉？”
他来不及深入思考，招呼大家赶紧下行，不管是不是幻觉，站到地面上，总比悬在台阶踏实。
队伍下行半分钟，忽听身后，响起一阵低沉的喘息。
苏衍下意识回身望去，看见一张不是人类五官的脸孔，从黑暗中迅速勾勒出轮廓。
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怪脸，布满神秘的纹路，呈现铜绿的颜色，其嘴鼻向前突出，眼睛凹陷，漆黑无神，两只三角形的耳朵，长在头顶上面，两边嘴角裂到耳朵根，僵硬的不似生命。
苏衍认出这张怪脸，心神霎时失守：“盘瓠大神！”
怪脸的模样，赫然与山腰神庙当中，盘瓠大神的神像别无二致。
祂不是光影显灵，是实打实的真身。
世间不仅有神，而且就在眼前。
盘瓠大神甫一出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细长的獠牙，喷出大团绿色气体，把祂的面貌笼罩其中，再难窥其全貌。
伴随着粗重喘息，绿色气体越来越浓，隐约可以看见，深处有一个巨大的身影，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长着三头六臂，筋肉如龙，从黑暗中冉冉升起，用冷漠无情的眼神，注视台阶上的入侵者。
大家在此刻意识到：“十三叔遭遇的未知危险，不是人和怪，也不是巫和蛊，而是一尊神。”
一尊存在于瑶族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创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