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苏衍惊疑不定。
在他的记忆里,志怪野史看过不少,也听过很多离奇故事,却不记得有“视死如生”的先例。
昭若雪告诉他:“十年前,湖南马王堆出土了三座西汉初年汉惠帝时期的家族墓葬,其中一号墓葬的女主人,与大祭司生于同一时期,尸体保存完好,尸身润泽,肌肤尚有弹性,仿佛刚死不久。”
“发现尸体的棺椁中,有过疑似药液的发现,但因为盗墓贼的破坏,药液流失严重,药力消失大半,难以检测具体成分。但当时的情况,和今天如出一辙。”
苏衍恍恍惚惚记起,马王堆古墓出土时,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报纸争相报道,甚至引起十三叔的关注,讲了许多相关的轶事传说。
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苏衍再无猜疑。
他回忆道:“十三叔当时给我讲过,秦汉时期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不沉迷于方术,以求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成就长生不灭的境界。死后更是重重布置,以求升仙,估计这位大祭司,也有此类打算。”
“不仅是这样。”
昭若雪条理清晰:“从昨天遇到的巫和蛊来看,神秘部落精通巫蛊之术,而秦汉时期的方术,就是脱胎于商代的巫术。这位生前掌握凤凰顶权柄的大祭司,死后也不甘寂寞,祈求在水晶棺材中长生,甚至两千多年来,他都不曾真正死去,只是在棺中长眠。他料到了一切,唯独没有料到,我们会闯进来,并被你超度。”
苏衍以为她夸大其词,不相信有人能在棺材中,长眠两千多年而不死,但他回想起来,大祭司睁眼的瞬间,隐约有惊恐之状,只是当时太慌乱,忽略了这个细节。
超生反应能解释诈尸,却解释不了面部表情。
不管是不是,苏衍都在心里默念:“尘归尘,土归土。大祭司你大人有大量,下到森罗地狱后,千万别回来找我麻烦。而且我超度你往生,总比你躺在棺材中,半生不死要强得多,绝对不是有心麻烦……”
“真是奇怪。”
苏衍随后又注意道:“大祭司生于秦汉,怎么会躺进商代的棺材?难道是他挖坟掘墓,从别处偷来的?”
昭若雪也为此疑惑,却没有好的解释。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了黄金权杖。
苏衍刚才那一梭子火力,居然全都巧合地避开了黄金权杖,没有伤及它分毫。
昭若雪心中微动,撕下外套的衣角,裹住左手,捡起黄金权杖,避免直接接触。
她仔细打量黄金权杖,发现并非全是黄金铸就,而是在一根沉香木杖上,裹上一层金皮,再在金皮上面,雕刻象征性的装饰纹。
通体看完一遍后,昭若雪忽然说:“大祭司和他的神秘部落,应该是商代的遗民。”
苏衍惊讶,问:“何以见得。”
“权杖是权力的象征。”
昭若雪把黄金权杖递给苏衍:“看这上面的装饰纹,玄鸟飞于天,契合商代对玄鸟图腾的崇拜;中间是人,代表执掌权力者,两者联系起来,就是天权神授。”
“商代崇尚祭祀,且善用活人祭祀,商代帝王则是最高祭司。大祭司的祭祀袍上面,绣满了玄鸟的图案,可见跟黄金权杖一样,与商代一脉相承。”
苏衍想起神庙中的壁画,似乎确实如此。
他可以想象,周武王伐商灭纣时,神秘部落或是躲避战乱,或是战败逃亡,迁徙到凤凰顶,得以继续繁衍。
无论中原如何变迁,他们始终坚持商代文明,直至汉武帝征和四年,覆灭的灾难突然降临。
这是一段没有人知道的历史,也是文明延续的史诗,虽被岁月无情的抹去,但终究留下了痕迹。
“他们在凤凰顶,至少繁衍了八百年,为什么瑶族的传说中,没有他们的存在?”
苏衍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难道有人抹去了他们的存在?”
转念一想,这个猜测实在荒诞,经不起推敲,而且无法想象,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抹去一个部落八百年的历史。
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要抹去他们。
苏衍遵循十三叔的教导,想不通就暂且放下,以免太伤脑筋,接着又注意到,昭若雪没有解释黄金权杖尾端的鱼图案。
“鱼图案与玄鸟呼应。”
昭若雪告诉苏衍:“玄鸟飞天,鱼入深海,象征天与地,中间的人头顶天,脚踏大地,象征执掌权杖者,具有通天入地的权利。”
苏衍觉得,应该不止于此,而且那两条鱼图案,让他有一种熟悉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不可否认,黄金权杖绝对是宝贝,苏衍也忍不住眼热。
昭若雪看出他的心思,说:“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要的线索,理应让大祭司继续长眠。”
苏衍知觉羞愧难当,他是来救十三叔的,不是来挖坟掘墓的,掀开水晶棺材,放走“长生”的药液,把大祭司打成黑灰,已经是罪大恶极,折损阴德,绝不能再添罪孽。
他悄悄打消心思,让昭若雪把黄金权杖物归原主,再把棺盖合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轰轰!”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树洞上面炸雷乍起,树身随之剧烈震动。
刹那间,苏衍他们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咔嚓。”
棺材底部,传来一声巨大的裂响。
苏衍脸色狂变,还没来得及叫“糟糕”,棺身就从中间断裂,掉进无尽的黑暗。
他和昭若雪顿觉失重,随后跌落。
同时,树洞上方传来林风眠的喊声:“阿衍,我打死它了!”
……
……
苏衍仿佛溺水之人,飞速坠落中试图抓住依托自救,但变故来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和昭若雪一前一后,与断成两截的棺身和棺盖飞速坠落,心里悲哀道:“这次真是被我自己坑死了,不该开枪的。”
他那一梭子的火力,把棺底打得千疮百孔,承受他和昭若雪的重量已是极限,而突如其来的震动,好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能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