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矛盾！”昭若雪若有所思。
苏衍接着说道：“如果当时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前来祭祀梧桐，那么必定是掌权者，而且跟瑶民无关，因为从古至今，瑶民只信奉盘瓠大神……”
昭若雪的眸子渐渐有光，接过苏衍的话说：“所以在此祭祀的人，只能是以大祭司为首的神秘部落……可，他们祭祀梧桐的意义是什么呢？”
大祭司和他的部落，到凤凰顶立足后，重建盘瓠神庙，立下显灵机关，已经足够掌握权柄，主宰凤凰顶。
按照常理来说，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来祭祀这株参天梧桐，故此祭祀的核心，必定是为他们自己。
苏衍望向高不可攀，遮天蔽日的梧桐巨树，心中疑窦重重：“难道这株梧桐巨树，隐藏有其他秘密？”
“从十三叔的足迹看，他肯定抵达了这里，如今却没有踪迹。天杀的老贼，他总不能长出翅膀，飞天遁地，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吧？”
他又想起前日深夜，绿色神光汇聚于此，凝成光团，似在孕育什么东西，后来虽被云雾遮挡，却是真实发生的。
还有昨晚的律动，阴兵消失的方向，悉数源自山顶。
然而此时此刻，全都没有踪迹。
苏衍正自猜疑间，忽然听见灵台下面，传来林风眠颤抖的声音：“阿衍，有……有大东西来了。”
苏衍急忙看向林风眠，见林风眠瞪着眼睛，手指北方天外，神情惴惴不安。
他又去看北方天外，只见金光灿灿的云海之上，出现一团无边无际的厚重黑云，宛如一条横在空中的黑龙，又似黑色天河悬于天际，正以极快的速度，吞噬云海金光，向他们席卷而来。
“黑龙”所过之处，天地顿失颜色，万物浑然一体，昏沉如墨，“天河”深处，似有无数妖兵藏匿，妖气如潮，虽然还远在天外，却能卷起妖风，降临山顶，撼动参天梧桐的枝叶，娑娑作响。
“雨师兴妖来了。”苏衍失声道。
林风眠更加不安：“阿衍，你别吓我。”
昭若雪不甚明了，为什么是雨师。
“雨师是掌管降雨的古神，叫做玄冥。”
苏衍神情肃穆道：“这位古神极其古怪，时好时坏，好时风调雨顺，泽被苍生，坏时兴妖作怪，驾驭‘黑河’贯穿天汉，遮星蔽月。每当此时，必定有妖魔作祟，荼毒生灵。”
“阿衍，黑云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风眠一惊一乍：“会不会是妖兵妖将？”
“不管是不是，都对我们都很不利。”苏衍说。
“你们不要危言耸听。”
昭若雪低喝道：“那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文想象，只是看着震撼。”
“我绝对没有危言耸听。”
苏衍正色道：“观星之法，本是阴阳家的本事，但我在夫子庙开张，七录斋收集了许多古代典籍，其中有一本宋版《天星》残卷，承自战国无名氏所作，上面明确有雨师兴妖的记载。相关传说，最早可追溯到上古三皇时期。我苏家的风后奇门，可以为之佐证。”
昭若雪大吃一惊，又听苏衍说道：“风后奇门是奇门秘法，囊括万物起源，极尽变化之妙，虽不如已经消逝的地门精通阴阳之学，但多少有所涉猎。阴阳九遁十八局中，‘天’遁便是观星所用。”
古人观星，既是观测吉凶，也能观测气象，精微奥妙，博大精深，有人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够参悟。
苏衍继续道：“凤凰顶上诡异遍布，之所以不敢见天光，我猜是惧怕太阳精气，专克邪祟。那黑河来势汹汹，挡住太阳精气，难保诡异不敢白日行凶，而今又是惊蛰过后，万物萌发，诡异若得妖气相助，其势必不可当，我们将有大危险，大恐怖。”
昭若雪意识到严重，心中暗忖：“我不相信鬼神邪说，但在十三叔那里，无数次见过风后奇门的神秘，苏衍所说必定不假。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安身之所，躲避诡异的窥伺。”
她思来想去，却想不出办法。
“阿衍，趁雨师还没来，我们回去吧。”林风眠六神无主。
苏衍和昭若雪异口同声：“不能回去。”
苏衍意外地看向昭若雪，发现昭若雪秀眉微蹙，似在选择如何取舍，迟迟没有下文。
他只好看向北方天外，对林风眠解释：“看那黑河来的速度，最多五分钟，就会降临我们头顶，而我们从神庙上来，用了近两个小时，根本来不及返回。为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等于是携妖气退去再做打算。”
林风眠终于找到主心骨，内心安定下来。
“而且……”
昭若雪随后说道：“我们好不容易上来，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柱子他们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她像是自言自语，坚定自己的选择，秀美渐渐舒展。
苏衍抬头，望向层层如叠的梧桐枝叶，眸光闪动：“这株梧桐巨树，曾有凤凰栖落，又被大祭司和神秘部落，祭祀了不知多少年，说不定早已有了灵性。希望它能庇护我们，不被雨师的妖氛所害……”
苏衍忽然不再言语，昭若雪敏感地发现，他的神色暗藏担忧，不禁问道：“你担心王兵他们？”
苏衍默认。
王兵他们个个有伤，神庙又在诡异包围之中，若因雨师兴妖而酿成大变，恐怕他们难以抵挡。
昭若雪平静地劝说：“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一旦察觉不会，肯定会想办法求生。而且无论你有多担心，我们都鞭长莫及……”
停顿了一下，昭若雪又说道：“如果他们不幸牺牲，也是为任务献身，死得其所，组织不会忘记他们。”
苏衍的眉心登时鼓起，昭若雪这几句话，让他非常不舒服。
虽说当前的处境，只能这样对待，但她平静的语气，等于把王兵他们当做弃子，全是冷漠和麻木。
苏衍明知她没有恶意，只是在述说事实，却深刻地感觉到，她的理智近乎无情。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都可以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