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的视线定格在王侯冠冕的外来者身上,怀疑他就是界碑上记载的“苍梧王”。
他向昭若雪说明此事,请教道:“秦汉时期,岭南是否有过一位苍梧王?”
“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十万大山统称为百越,不属于华夏。”
昭若雪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派遣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五十万大军平定岭南,纳入华夏版图。后来秦朝覆灭,赵佗趁机割据,自立南越国,自称南越王,直到汉武帝时期,才重新归入华夏版图,并未听说在此期间,有过一位苍梧王。”
“这就奇怪了。”
苏衍沉吟道:“这个所谓苍梧王,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可他所穿冠冕,以及界碑上的小篆,明显是中原的产物,应该有很大关系才对。”
昭若雪也觉得非常奇怪,却没有更好的解释。
苏衍又注意到,壁画中的神庙两侧,各有一道门户,有人正从门户当中,源源不断地抬出活人祭品。
他想起昨天晚上,在门户后面的长廊中,看见的绿色火光,便问昭若雪:“为什么会有这两道门户?”
“这是放置祭品的地方。”
昭若雪告诉苏衍:“我探查过这两道门户,它们以一条长廊贯通,中间有一座圆形石室,室内尸骨盈地,有人有兽,只能是祭品。”
“而且据我所知,古时候举行祭祀,会以不同的规格,决定祭品是人是兽,是死是活,毫无人道可言。”
“祭祀也分规格?”苏衍意外道。
“不仅分,还很血腥。”
昭若雪平静地说道:“最后这幅壁画,就是用活人祭祀,以祭品的鲜血浇灌神庙,请盘瓠大神显灵。”
苏衍没有亲眼见过祭祀,只看壁画的内容,未必能直观感受,只觉得古人蒙昧,野蛮无知,不过在那个时代,祭祀是维持统治的必要手段。
他也终于解开疑惑,长廊中的绿色灯火,应该就是鬼火,只是跟阴兵身上的绿焰相似,老财早被阴兵吓破了胆,杯弓蛇影,才会落荒而逃,最终为阴兵所杀。
但他用心歹毒,死不足惜。
回想壁画中的叙事,苏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信息。”
他来回观瞧壁画许是,试图找出那个信息,却始终找寻不到,急得他抓耳挠腮。
昭若雪提醒他说,这里已经覆灭两千多年,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历史的夹缝中,我们穷尽毕生之力,也未必能够全部找到。
苏衍登时惊醒,暗骂自己钻牛角尖。
昭若雪又说:“我想去神庙后面的湖泊,收回柱子他们的尸体。”
“那根漆黑触手实在诡异,贸然前去,恐怕会有危险。”苏衍露出担忧。
“此地确实诡异。”
昭若雪摇头道:“但所有的诡异,只敢在黑夜装神弄鬼。一旦天亮,它们就见不得光。”
苏衍还是担心,商量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把漆黑触手引出来,彻底消灭。
昭若雪说很难,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漆黑触手到底是什么。
“额知道,额知道。”阿妙突然跑过来,举起双手跳高高。
苏衍怀疑道:“你知道?”
阿妙绕着苏衍转圈,要低声音道:“肯定是魔头阴魂不散,又渴又饿,知道额们来嘞,悄悄变成泥鳅,抓我们当饭吃嘞。等它吸光额们滴精血,就能冲破封印,重新活过来嘞。”
苏衍也曾猜测,漆黑触手是魔头残魂作祟,但后来想到,盘瓠大神尚能显灵,阴兵尚在,镇压肯定也在,绝不会是魔头作祟。
漆黑触手,必然另有来历。
“不是魔头,就是妖怪成精。”
阿妙见苏衍不信,又指着壁画中的城镇,道:“额给你们说,这个地方就像八瓣莲花,额们在滴这座山,就是莲花的花蕊。莲花是神圣之物,汇聚八方灵气,神庙建在这里,本可以震慑妖魔。”
“可是嘞。”
阿妙蹦到昭若雪面前:“这里荒废嘞,遍山都是尸骨,灵气被冤魂污染,成了凶神游地。死掉滴那些冤魂,没有办法投胎,就会变成妖精,捉活人吃,再慢慢修炼成人……”
“而且,妖精最喜欢吃不听话滴碎娃,但是额最听话嘞,所以它只捉你,不抓额。”
阿妙又跳到苏衍面前,张牙舞爪做鬼脸,试图吓到他,却忽见苏衍脸色铁青。
她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扭扭捏捏道:“额说得都是真滴,男娃娃你信额嘛。”
苏衍强压怒火:“真在哪里?”
“额们村滴老秀才,就是这么讲滴,他说妖精变成人以后,还可以成仙嘞。”阿妙踮起脚尖,献宝似的向苏衍坦白。
苏衍忍无可忍,朝神像后面喊道:“龙胖儿!”
林风眠跑来,苏衍让他把阿妙带走。
“额不走,你不相信额,额就是不走。”阿妙扑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苏衍反而更气,让林风眠把她拖走,眼不见为净。
林风眠像抓小鸡似的,把阿妙从地上提起来,往神庙外走去。
阿妙又哭又闹,却无济于事。
昭若雪看着被带走的阿妙,感到好奇:“她不是你的人?”
“不是!”
苏衍讲出阿妙的来历,说:“她一边嚷嚷着找弟弟,一边嚷嚷着找宝物,其实疯疯癫癫。”
昭若雪眸光流动,暗道:“她刚才那几句胡话,可不像封建老秀才能讲出的。”
但她只是怀疑,因为阿妙的表现,确实不着边际。
“阿衍,快来。”
神庙外忽然响起林风眠惊喜的声音:“这里有秘密。”
“在哪里?”苏衍跑出去神庙,又惊又奇。
林风眠圆脸通红,正要说明,却被阿妙偷袭,重重跺了他一脚,气呼呼道:“瓜娃子,明明是额发现滴。”
林风眠吃痛,抱着脚嗷嗷叫。
苏衍制止他们胡闹,让阿妙来说。
“那里。”阿妙指着神庙上方的门槛。
苏衍沿阿妙的手指看去,看见的是神庙的门楣,上面有许多不规则的孔洞,构成一副奇特的图案。
图案非常抽象,好似某种神秘的仪典,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