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字下面，好像还有字。
阿妙用树枝扒得太慢，苏衍便让林风眠，回去取工兵铲来。
树枝突然遇到阻碍，从中折断。刚扒开的泥土中，窜出十数条手掌长的爬行动物，往四面八方惊慌逃去。
那动物长得又扁又长，皮肤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粒鳞，颜色与泥土相容，只有眼睛和舌头是血红色的。
“有蛇！”
阿妙昨天被巨蟒追击，差点没命，对这类动物极其敏感，吓得抬脚乱踩，把好几条踩成肉泥。
“别怕。”
王兵拉住阿妙：“这是巴壁蜥，他们只吃蚊虫，不会伤人。你捅了它们的窝，他们不得已逃窜，何必再赶尽杀绝。”
云南那边的山林，比广西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兵当边境兵时，经常到山里执行任务，经常遇到这种动物。
“俺听见的动静，好像就是这些小东西。”大强发现巴壁蜥逃跑的声音，跟他放尿时听见的动静相仿。
得知巴壁蜥不伤人，阿妙赶紧甩开王兵，抓住一只还未跑远的巴壁蜥，捏着尾巴提起来。
巴壁蜥在她手里挣扎，却难以逃脱魔掌。
“能吃不？”阿妙跃跃欲试。
“巴壁蜥古称守宫，可以入药，也能制成守宫砂。”
苏衍在书上看过巴壁蜥的用途，说：“古人把守宫砂点在女人身体上判断是否守贞，但它的尿液有毒，与蝎子蜈蚣并称。”
阿妙觉得可以吃，本想留下来加餐，怎料巴壁蜥的尾巴突然折断，身体掉到地上，四只脚飞快爬行，钻进草丛当中。
半截尾巴兀自摆动，吓得阿妙赶紧丢开，重重踩了两脚，碾成肉泥才放心，又去追逃跑的巴壁蜥，但小东西钻进草丛后如龙入大海，不见踪影。
“它跑嘞。”阿妙沮丧地跺脚。
“断尾求生是巴壁蜥的独门手段。”
王兵被阿妙逗笑：“其它动物没了尾巴，大多命不久矣，但巴壁蜥不同，只要五六天，尾巴就会长回来。”
阿妙仍然沮丧，没了刚才的兴致，这时，林风眠拿来工兵铲，大强主动包揽，把界碑根部的泥土，全部挖除干净。
“苍”字下面的文字，一点一点地，重见天日。
下面还有两个字，都有刀劈斧凿的痕迹，不知是当初毁掉这些记载的人太匆忙，还是觉得这几个字不重要，毁坏得不够彻底，依稀可以辨认。
苏衍弯下腰，视线从“苍”字往下缓缓下移，念道：“苍……梧……王”
“苍梧王是谁？”
苏衍喜爱读书，也读过不少书，但他读的那些书，大多是有趣的志怪，或者野史演义，对真正的历史，只知道大概轮廓，且仅限于中原王朝和大一统时代，对偏远地区和混乱时代的历史，知道的极其有限。
广西自古以来，被中原王朝视为南蛮，视为苦寒之地，十万大山当中，部落众多，名义上归属中原统一王朝，但朝廷对它的统治力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很多土著部落，稍有不忿，就会反叛朝廷，占山称王者比比皆是。
至少据苏衍所知，历朝历代的广西，都不曾有苍梧王。
他想到赊刀老者留下的第一句话，暗道：“苍梧之野，苍梧王，是否有什么关联？”
“还有这块界碑，是苍梧王立下的吗？”
“界碑立在这里，是在界限什么？”
苏衍望着界碑，发散思维：“毁掉界碑的那些人，为什么只毁掉后面，没有毁掉前面？”
“是了，也许那些人觉得，前面的字晦涩难懂，就算有人寻到这里，发现这块界碑，也未必能认出来，就省了一份力气，只毁掉后面的记载，而且对那些人来说，后面的记载比前面的更重要。”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额知道嘞。”阿妙突然跳起来，忘记沮丧。
苏衍好奇地望去。
“要额说。”
阿妙装作老成的样子：“非常久远以前，这里有很多人居住，界碑就是立在村子外面的指路牌牌，就跟额们村一样。”
苏衍只觉无稽之谈，此地是十万大山深处，放在古代，可谓虫瘴遍布的绝地，人迹罕至，谁会来此居住，并立下界碑？
“我觉得不像。”
他猜测道：“更像是当年去凤凰顶神庙朝拜盘瓠大神的瑶民立下的，就像玄牝之门中的犬首形巨石，证明这里已经进入神庙的一定范围内。”
“男娃娃，你相信额。”
阿妙见苏衍不信，登时急了：“你看这个土坡坡，像不像你家院墙。”
他们歇脚的堆土斜坡，只比地面高出两米，表面覆盖杂草，呈东西向延伸，长度不到五十米。
这么高的堆土斜坡，只长杂草，确实奇特，但要说它是“院墙”，苏衍实难相信。
阿妙又蹦又跳，让苏衍相信她。
苏衍把她推开，警告她，再闹就把她赶走，阿妙这才消停，抱着手气鼓鼓地生闷气。
苏衍也意识到，他们对凤凰顶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打算回去找二贵公好好问问，凤凰顶神庙衰落的原因，也许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苍梧王的来历。
“大强，你怎么还挖？”
林风眠忽然发现，大强还在挖掘泥土，已经在界碑下面，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大强从坑里上来，老实巴交道：“俺想把这块碑挖出来，看看有没有其它字，不过真是奇怪，俺挖了这么深，还看不见底。”
众人都觉得惊奇，走过去观看，发现坑里的界碑越来越粗，颜色也越来越深，好像长在里面似的，都说没有听闻过。
“额知道，额知道。”阿妙觉着双手跳高高，吸引大家注意她。
苏衍问她：“你又知道什么？”
“这其实不是石头，而是一座山峰。”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听阿妙继续说道：“额弟弟说，世上有一种奇山，藏在地底下，叫做地下山，只有山峰的一点点，露到地面上来，叫做龙抬头。”
“除非把整座地下山都挖出来，否则永远也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