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乌衣巷。
苏衍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十三叔。
……
……
梦醒来的时候,苏衍的大脑仿佛被撕裂,诡异的忘记了梦的内容。
头上的冷汗告诉他,肯定不是一个好梦。
他觉得十三叔在外面,可能遇到了危险,托梦来向他求救。
越想越觉得可能!
苏衍翻身下床,找到爷爷苏颂留下的“三帝钱”,做了一次吉凶占卜。
三帝钱分为乾隆通宝、嘉庆通宝、道光通宝,铜钱外圆内方,外圆代表天,内方是为地,中间的年号表示人,加上乾隆、嘉庆、道光三帝,处于国力鼎盛的年代,国运昌盛,时代相连,通宝流通时久,得“天、地、人”之精气,用来占卜最合适不过。
苏衍在心里默念三遍十三叔后,向上抛起三帝钱,待其落回掌中,仔细一看,两个背面一个正面。初爻:少阳。
他又抛一次,三帝钱落回手掌,三个都是有字的正面。二爻:老阳。
第三次。三爻:少阳。
第四次。四爻:少阳。
第五次。五爻:少阳。
第六次。上爻:少阳。
三阳为乾,乾上乾下,得出卦象“乾为天”,因为二爻是老阳,会出现变数,因此主要看二爻。
二爻的爻辞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爻辞似乎不错——不过,这个“大人”是谁?
老阳变少阴后,“乾为天”变成下离上乾的“天火同人”,卦辞为:同人于野,利涉大川。
意思是:聚众于郊外,将行大事。
苏衍思索两段爻辞,都是上上大吉,心里不禁想道:“难道我想多了?”
他晃了晃头,让自己再清醒些,不要胡思乱想,然后跳下床,穿上时下最流行的褐色风雨衣,摆出“乌衣子弟”的派头,到外面巷子吃过早饭,往七录斋走去。
不然齐修那个小鬼,又该偷懒了。
乌衣巷在秦淮河畔南岸,七录斋在秦淮河畔北岸,中间要过文德桥,过了桥是贡院街,七录斋在街头第一家,门头亮堂着呢。
七录斋原本叫惜字斋,是十三叔替苏衍盘下的。苏衍觉得惜字斋太庸俗,就改成了七录斋,专门做旧书生意,生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响应号召奔小康,绰绰有余。
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苏衍刚走上文德桥,天边忽然飘来一朵乌云,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水打在他白净的脸上,润湿了剑眉星目。
“赊刀嘞、赊刀……”
前方文德桥的那头,走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身着藏青色长袍,背着破烂的帆布包,布包下面,拴着一把把生铁菜刀,每当他迈步时,都会发出“当啷、当啷”的金石声。
老者走到苏衍面前,挡住去路:“小哥,赊口刀吧?”
苏衍愣住了:“赊刀?我家不缺刀。”
老者从帆布包下面,取出一口菜刀递给苏衍,笑道:“今晚酉时,若小哥家中有变,可拿这把菜刀,来武定门寻我。”
苏衍打量老者,心想:“这老头儿肯定看我好骗,却不知我精通占卜,出门前已经算了一卦。”
他也不动怒,笑骂老者道:“老头儿,这套说辞可唬不了我,你找别人去吧。”
“小哥不赊,我就不强求了。”
老者把菜刀放回去,越过苏衍,继续边走边喊:“赊刀嘞,赊刀……”
“他果然想骗我钱!得亏我聪明,看破了他的伎俩,哼。”苏衍嘀咕了一句,转身忘了这茬。
到了七录斋,齐修已经在张罗生意。
见苏衍来了,齐修笑嘻嘻的凑上来:“七哥儿,咱们捡大漏儿了。”
苏衍踹了他一脚:“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漏儿我没见过?”
齐修屁股一歪,躲过苏衍的香港脚,屁颠颠的跑到柜台,拿出一本线装古书,给苏衍献宝道:“你看,就是这本。”
苏衍拿过来一看,这本书真是不凡,书衣用多层宣纸硬裱,外面连脑包裹一层黄绢,看着堂皇大气。
书衣左上方,黏有一枚长方形的书签,框内用馆阁体题“乙巳占”四字。
翻开书衣,纸是雪白厚实的树皮纸,字是以朱、墨笔写成,正雅圆融。
苏衍看了两行,啧了一声:“字写得不错,不过比我差了点。”
齐修小声说道:“我查过了,这本旧书的书衣跟传说中的《永乐大典》相仿,应该出自皇宫大内,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齐修唯一的绝活就是眼力,不管什么旧书,只要一眼,便能知道传承来历,他说这本书出自皇宫大内,就肯定出自皇宫大内。
“不错,记你一功,月底有赏。”苏衍没有问书是怎么来的,他只关心生意怎么样,赚不赚钱。
他拿着《乙巳占》,到柜台后面坐下,自顾自的翻看起来,找找皇宫大内的东西,跟外面有何不同。
齐修不敢打扰他,继续张罗生意。
十三叔找的这个伙计,除了有时爱偷懒,有时贱兮兮的外,基本没其他毛病。眼力好,会迎来送往,七录斋亏得有他搭理,不然早关门了。
苏衍看着看着,只觉书上的内容,与自己所学似有相通,不觉入了迷,一晃到了傍晚。
“苏衍,有你的信。”身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到七录斋停下,从车头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黄色信封,朝铺子里喊了一声。
苏衍顿觉好奇,谁寄来的?
“给我吧。”
齐修跑去接了信,签了字,拿给苏衍。
苏衍低头一看,从广西梧州寄来的,心里更加纳闷:“我在广西没熟人啊!”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褐色的羊皮纸,纸上写着一行字。
苏衍缓缓移动视线,落在羊皮纸上,那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写着:“循图救我!”
四个丑字仿佛烙印,刺痛苏衍的眼睛。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十三叔的笔迹。
十三叔遇到麻烦了,在求救!
苏衍登时炸了毛,把羊皮纸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并拧了拧脚尖,怒骂道:“老贼,叫你不安分,现在知道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