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并没有惯着母亲跟弟弟，带着他们坐地铁回到了她的住处。
四十来平的小公寓，虽然通过装修隔出了卧室厨房卫生间等，但地方就只有那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姐，这房子你是买的还是租的。”
王大花一进门，就四处打量，一会儿嫌弃地方小，一会又嫌装修的不好，嘀嘀咕咕，尽显挑剔。
白来富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反而眼睛转了转，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正在厨房给母亲和弟弟倒水的白薇薇，闻言指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丢出一句：“租的。”
“啥，就这破房你还是租的？”王大花闻言，顿时气得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骂了起来，“当初我就说，女娃子不用读那么多书，认几个字早点出去打工，成年了找个男人嫁了就是了。”
“偏你们那破校长，跑到家里来跟我和你爸说，你成绩好，读书上大学，今后有大出息。到时候大学毕业了，能给我在城里买房，给我买金首饰，让我像有钱老太太一样出门豪车接送。”
“结果呢？就这？房子你买不起就算了，连租房子你都租这么又老又破的。”
“真该让你们那校长来看看，看看读了大学的农村女娃子，多有出息？”
“……”
王大花一口气数落了一长串，说完就感觉口渴，看到白薇薇手中接好的水，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水杯。
白薇薇却先一步把杯子倾斜，里面的透明液体，哗啦啦地流进了水槽里。
在王大花怔愣的视线里，她冷声问：“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读书，每年都能挣到一笔奖学金，就算校长亲自来家里劝说，你们也不会同意我继续上学吧。”
“一年五千而已，你以为你挣的奖金很多吗？”
白薇薇真的快气死了：“多不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笔钱够我们一家四口一年的花销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养我们吗？”王大花听到女儿顶嘴，更加生气，声音都快把房子掀了，“让你拿点钱回家孝敬父母，就像要杀了你一样难，你可知道我们村的丽丽和珠珠，人家一年往家里拿多少钱？”
白薇薇话都懒得说了，转身往卧室走去。
她从小在王庄长大，岂会不知道村里的女孩子想挣钱有多难。
她们中的许多人，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上完就辍学了。
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怀着对外面世界的无限美好走出那个小山村，才知道想要在繁华大城市里站稳脚跟有多难。
老乡介绍也好，被骗也罢，亦或者是迫不得已，也有自甘堕落。
村里的一些女孩子，靠着年轻的身体和脸，成了洗头妹，洗脚妹，还有酒吧里的卖酒女。
的确，她们能挣到很多钱，而从小养成的奴性，让她们把挣到的大多数钱都寄回了老家。
村里的其他人家，甚至包括她们自己的家人，一边羡慕她们能挣大钱，一边又会在背地里骂她们不知廉耻，在外面跟男人勾勾搭搭做鸡。
而这些女孩子的结局，往往很凄惨。
以色侍人，本就是一碗青春饭，有些女孩子却被迷了眼，最后被人厌倦抛弃，或者是被原配追着当街打。
甚至有些见好就收的，回到小村庄才发现，她们寄回去的钱父母拿去新修了房子，或者是给哥哥弟弟娶了媳妇儿。
日子过得好了，房子也变大了，却依然没有她们的容身之所，家人嫌弃她们的过去丢人，随便相看一个人家远远地嫁了。
她妈现在跟她提起村里那些女孩子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去出卖身体，挣钱给她弟买房娶妻吗？
也许是这些年的见识，让她觉醒了，她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家人对她的恶意。
“萌萌困了吧？走，我们睡觉去。”
白薇薇把乖乖站在一旁的女儿拉了过来，就要回卧室。
幼儿园的孩子，每天吃了饭都要午睡两个小时，萌萌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会儿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等一下，我跟你弟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也要睡。”王大花一听就不干了，拉着白来富也要挤进卧室。
108号都看不下去了，狗脸上写满了嘲讽：“骂人这么有劲，你困个锤子。”
白薇薇见女儿困得厉害，不想过多的纠缠，便道：“那我去拿床被子，来富打一下地铺。”
王大花却不乐意地又拧了一下她胳膊：“你个死丫头怎么能让你弟睡地上呢？生病了怎么办？让你弟睡床。”
“就只有一个卧室，来富一个人睡了大床，我们三个人挤哪？”白薇薇是真的火了，推了她妈一把，砰得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嫌我这庙小你们就都滚。”
“妈妈，不要生气。”萌萌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安慰。
白薇薇心间一暖，忍不住亲了亲女儿可爱的小脸蛋：“乖，宝宝今天睡小床好不好？”
“好！”萌萌点了点头。
白薇薇便把大床上的枕头和被子，拿到了窗边那个只有一米宽的小榻榻米上，然后给女儿脱了鞋子，拍着她入睡。
她妈肯定是不愿意睡小床的，而她也不放心女儿跟她妈睡大床。
好在女儿还小，小床也能睡下，而且她也装了小护栏，等女儿睡着了，把护栏拉上来也不会有危险。
而卧室外的王大花母子俩，已经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王大花看着四周，有些不确定地问：“儿呀，你说那死丫头到底有没有钱？”
“妈，我可是听说，小孩子在城里读书是要房子和户口的，我姐如果真的没房子，你说她女儿是怎么在城里上学的？”白来富小声提醒。
王大花双眼一亮：“对呀，还是我儿聪明，老娘差点就被那死丫头糊弄过去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房产证。”白来富叮嘱道，“妈你也不要老是骂她打她，你得说些好听得哄哄她，从她嘴里套出她那张银行卡的密码。”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王大花冷笑一声，“她要是听话还好说，要是不听话……”
“我看她倒是把那野丫头宝贝的紧，实在不行，就用点狠的，拿那野丫头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