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落死了,是被一根粗大的钢筋贯穿身体的。
这一场荒诞怪异的地震里,只死了她一个人。
大家都说谢落实在是倒霉,那样几乎没有伤亡的地震这之中,竟然也能中招死去。
可是只有谢音知道,那不是意外。
那是一场,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蓄意杀害。
那个自称神明的女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姐姐的性命。
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哪怕是对于姐姐那样顶好的人,也换不来她一个眼神。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死的要是姐姐!
谢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她仍旧记得婩说过的话。
那些话就像冰冷的刀子一样,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她。
“不好意思,上一个婩已经换人了,她和你的协议是不做数的。”
“在叶槐身上,你根本不会感觉到痛苦。所以无论叶槐怎么对你,你都不会痛苦。”
“真正让你痛苦的,从来就只有谢落啊。”
“你知道吗?钢筋落下的时候,谢落还没有死呢。”
“那根钢筋是会动的,因为我特意施加了点力量,她的内脏应该都被搅烂了吧?她足足坚持了好几分钟呢,嗤,真是顽强的生命。”
婩浮在谢落的棺椁上面,看着一言不发的谢音,嘲讽的开口道。
谢音冷漠的抬头,敛去眼中的恨意,忽然就开始笑起来了。
她不在意大家异样的目光,越笑越大声,泪水混着她的笑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朵朵不屈的花。
那些花慢慢模糊,慢慢生长,最终成了她心中的力量。
什么神明?什么婩?
他们全部都该死去,这些可笑的人,披着光鲜亮丽的人皮,做尽腌臜之事。
这样的人,怎么配被称为神明?
女孩擦干了眼泪,眼里满是坚定的光。
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是抗争。
这条道路上注定荆棘,但谢音不会害怕。她握紧手中的平安符,眼里是击破一切的信念。
“谢音。”
一个好听的声音明明喊住了她,少年立在谢落棺椁旁边,左手戴着一枚戒指。
谢音看着他包扎着的右手,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苏星衔当时和谢落被一同埋在地下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听说他出来以后表现的很平静,甚至亲手为姐姐戴上了戒指,说她从不曾离开,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所有人都道,苏星衔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有了臆想症。
谢音看着苏星衔,没有说话,态度却软和了些。
毕竟,这是姐姐喜欢的人。
“她有话让我和你说,她说等不了你回家了。”
其实谢落那个情况,根本不可能说出什么话来,她挣扎的几分钟间,压根不可能说这么多话。
所以当苏星衔说谢落还在里面和他说了很多话的时候,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可是现在,谢音相信了。
没有理由,就是选择相信。
她没有办法去怀疑一个和自己一样,全心全意爱着姐姐的人。
如果世上真有奇迹的话,那又为什么不能轮到姐姐呢?
“谢谢。”
谢音勾唇笑着,她的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没有姐姐的地方,哪里都不是家。”
“我啊,要去替姐姐讨个公道了。”
她转身就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阳光不断落到她身上。
从那一刻起,谢音似乎变成了光。
苏星衔沉默的转身,看着棺椁里面少女的尸体,眸光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谢礼走上前来,没有要和苏星衔说话的意思。他眼眶又红又肿的,明显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原本他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可是在目光触及到谢落脸庞的那一刻起,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这个情形和姐姐见面。
明明应该是这样好的艳阳天,却成了姐姐永远的夺命锁。
人在悲伤的时候,总会细数自己的过错。
他偶尔会想起自己曾经用别人寿命许下的誓言,那五十年的寿命,会不会就是从姐姐那里扣的呢?
五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
都是他的错,他愿意承担双倍的寿命,只要姐姐可以回来。
可是没有人会理解他这种痛苦又矛盾的心理,他们永远只会认为谢礼是在无中生有。
哪里有人真的会把这种玩笑话当真呢?
可是谢礼当真了。
不是因为这是什么玩笑话,而是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他愿意用一百年寿命换姐姐回来。
不,不止一百年,让他生生世世坠入畜生道轮回都行。
只要... ...神明把姐姐还回来。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妄念,终究只是这艳阳天下的一个泡泡,无足轻重,轻易破灭到无法被神明注意。
谢礼终究要学会慢慢成长,不过所幸,他现在正是谢落所期待的少年模样。
那是独属于谢礼少年意气风发的人生,也是谢礼光明的未来。
只是,那个曾在少女羽翼下长大的小小少年,永远失去了他的姐姐。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谢礼站在那里哭,苏星衔就默默的给他递纸巾。
谢礼接过了他的纸巾,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怎么?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就连在葬礼上为她哭一下都做不到?”
少年垂下眼眸,木讷的摇了摇头,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自信矜贵。
“算了,我可没有和你吵架的心情... ...抱歉,我刚刚说话确实太冲了。”
“苏星衔,你也向前看吧。”
谢礼说完话以后,就不再开口,只是自己一个劲的哭着。
苏星衔站在他身后,目光茫然无措,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是啊... ...哭... ...他为什么不会哭呢?
明明自己那么想要哭泣,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就像一块木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独留一个躯壳行走于世间。
可是他要活下来,他在这世间的羁绊太多了,那些束缚住他的东西,让他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被推着向前行走。
父母,家中长辈... ...如果他就这么故作潇洒的和谢落一起走了,那么就是极为不负责任的表现。
他相信,那不是谢落所期盼的模样。
他的妻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当风吹起的时候,她就在对他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