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晏策迟疑再三,最后,他还是低低开口道:“爷,既然追逐不到,那就彻底放下吧!”
其实晏策有很多话想对裴御城说。
例如:或许,你和季遇荌并不合适。
再例如:也许,宁如烟并没有差。
还例如:如果不是互相深爱互相奔赴的婚姻,一直揪着不爱自己的人,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婚姻,终究讲究的是舒心,而娶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就是舒心。
婚姻毕竟是满地鸡毛的。
只有爱自己的人,才会无底线的包容。
而不爱自己的人,只会让自己憋屈,甚至卑微。
可是裴御城融在黑暗里,沉默得有些可怕,晏策完全不敢冒失的毫无顾忌发表自己的言论。
最终,晏策只是叹了口气而已。
有些事儿,别人再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终究需要自己看透想通才行。
晏策在露天阳台,足足站了半个小时。
叶婉清再次打来电话时,晏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瞄了眼号码,然后毫不犹豫掐断了。
晏策把手机重新塞回裤兜里。
转身离开之前,抬手拍了拍裴御城的肩膀。
他说:“与其在这里感伤,还不如想办法治治你的老丈人,让他安分点儿,别四处捅娄子。连时家的地皮,他都想打主意,太无法无天了。”
时家在财阀圈的地位,虽然不及裴家。
可是,这么多年,却也无人能超越与撼动。
时沛,可是个狠角儿。
去年年底,裴怀瑾与时家少主发生冲突,裴怀瑾被整得那么惨,又是进局子,又是进医院的,裴御城都不敢在明面上与时沛硬刚。
然而宁义炜,居然妄图去碰时家的地。
谁给的胆?!
简直是自寻死路,不想活了。
晏策告诫裴御城之后,犹豫了下,便迈步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晏策接通。
叶婉清愤怒至极的声音,传了过来:“晏策,你居然敢挂我电话?!是不是最近进门太容易了,让你有点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晏策一边急步往外走,一边解释:“刚刚与城爷正在聊事儿,不小心按错了。”
叶婉清说:“说好立刻回来,半个小时还在跟裴御城叨叨叨?!晏策,你今天不用回来了,自己和裴御城去睡吧,不对,裴御城今天正式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哪有空陪你睡?!你自己睡大街吧!!”
晏策有点急了:“不是宝宝,别人的老婆深怕自己的老公和别人睡,你倒好,怎么赶着我跟别人睡?!还是和男人!!你这套路,我有点看不懂。”
晏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裴御城听见晏策说道:“现在几点了,宫廷私厨都关门几辈子了,我去哪里给你买桂花糕?!你的要求,委实过分了啊……”
……
果然印证了那句话: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
季遇荌在高铁上,明明浑浑噩噩睡得特别不踏实。
然而,她却坐过站了。
直接被高铁载去了宜禾市。
不止如此。
她的箱包还丢了。
准确来说,是被别的旅客拿错了。
宜禾的天气不好。
正在下瓢泼大雨。
季遇荌坐在高铁站的综合服务中心的办公室内,精神不太好。
喉咙越来越疼。
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在发烧。
宜禾是个小城市。
高铁站的工作人员本来就不多。
这会儿都在帮她找行李箱。
她无法找工作人员拿体温计测量体温。
本想去附近的药店,重新去买药。
可是,雨实在太大了。
去一趟药房,淋了雨,季遇荌觉得自己会感冒得更严重。
最后,索性蜷在长椅的一角。
她不敢玩手机。
害怕网络上那铺天盖地关于裴御城与宁如烟订婚的消息涌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从乌云密布的黯沉,一点点黑得彻底。
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是晚上七点钟进入办公室,告知她情况。
工作人员说,旅客的确是联系到了。
不过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把行李箱拿错了,所以在帝都转乘另外的高铁航班回老家了。
等他抵达下一站的时候,让高铁的工作人员把箱包送回过来。
工作人员说:“也不知道行李箱几点才能送过来,要不然,您留个地址,我们到时候给您快递过去。”
这一刻,季遇荌才可悲地发现:自己居然连住址都没有。
离婚的时候,裴御城倒是把郡俯留给了她。
可是她却没有要。
没有裴御城的郡俯,她住在里面,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行李箱里,只有她的私人物品,倒是无所谓,丢了就丢了。
季遇荌之所以执意找回来,是因为箱包里,塞满了王惠亲自缝制的衣服。
她不能丢的。
最后,季遇荌说她不赶时间,就在这里等行李箱送过来。
工作人员说:“那我打电话去催促下,让他们快点送过来。”
季遇荌点头。
办公室的灯光,有些偏暗。
季遇荌一动不动地蜷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大脑突然就想到了裴念之。
裴御城与宁如烟订婚,裴念之呢?!
今天的他,在做什么?!
正午时分,订婚现场直播的时候,季遇荌并没有看到裴念之的身影。
也不知道裴念之会不会闹。
而他闹的话,裴御城会怎样对待他呢。
会不会凶他。
会不会把对自己的怒气,转移到裴念之的身上,从今往后,便再也不待见他?!
有那么一瞬,季遇荌觉得自己真的很黑暗,她竟然庆幸宁如烟没有生育能力了。
她都不敢去想:如果宁如烟能生的话,裴家又有了嫡系男嗣,裴念之在裴家如何生存。
可,纵使裴家不会再有孩子,季遇荌仍然担忧到不行。
尽管现在的裴念之,有裴曲峮与裴家老太护着。
但是,以后呢。
只要裴御城不是足够爱他的话,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裴御城,好像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裴念之……
季遇荌垂下眼眸的时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滚出来。
念之,妈妈好想把你带走。
我们一起回M国,好不好。
可是季遇荌心里清楚,裴念之,她带不走。
而M国,她更回不去了……
……
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再次返回办公室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份员工简餐。
她把简餐放至季遇荌面前,低声说道:“晚饭你还没吃吧,虽然高铁站食堂的饭不怎么好吃,但是总比方便速食好。”
经过提醒。
季遇荌才发现,自己不止没吃晚饭。
她是连午饭、早饭,通通都没吃。
上一顿饭,还是昨天早晨的几口馒头。
纵使如此,季遇荌却没有胃口。
不过,她还是勉强自己吃。
只是,往嘴里扒米饭的时候,她眼泪却滚了出来。
一颗一颗的。
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或许,是从今以后,她就算把自己饿死,裴御城也不会让柳姨再帮她准备饭了……
……
季遇荌是晚上八点半拿到自己的行李箱的。
服务中心的员工,让她打开行李箱检查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季遇荌打开看了下。
王惠缝制的衣服,统统都在。
仍然整整齐齐被固定在一侧。
季遇荌乘坐高铁,重新返回帝都。
一个小时的高铁,季遇荌不敢再睡,一直坐在位子上盯着自己的箱子,深怕再被人拿错。
帝都的天气,极好。
从高铁站出来,季遇荌便瞧见又圆又大的月亮,静静挂在半空。
整个帝都城,都被月光,披了层温柔朦胧的光纱。
季遇荌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坐进后车厢,便听见司机问她去哪儿。
而季遇荌顿时恍惚。
是啊,她应该去那儿。
除了虞归晚那里,她好像再也没有别的去处。
可是,她并不想再去叨扰虞归晚。
更何况,虞归晚还在外地拍戏,没有回来。
季遇荌陷在了巨大的迷惘里。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司机催促她下车。
季遇荌有点听不懂司机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觉得司机是不是不愿意载她。
季遇荌下车的时候,从后车厢搬下行李,打算重新去找一辆出租车,谁知,抬头的刹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高铁站。
季遇荌急切环顾四周。
分辨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帝都宫。
季遇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好端端的,司机怎么把她载到帝都宫了?!
司机降下车窗,示意她支付车费的时候,季遇荌下意识询问司机把她载帝都宫做什么?!
结果司机却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她,说:“不是你让我送你过来的吗?!”
“……”季遇荌。
季遇荌想让司机把自己重新载走。
无论去哪里都行。
然而司机却说他已经下班了,不载客了。
言毕,不等季遇荌回应,司机在确认自己的车费到账后,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季遇荌拎着箱子站在帝都宫门口。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虽然帝都宫伫立在帝都最繁华的区域,但是平日里总是禁闭的原因,根本没有出租车经过。
季遇荌只能在APP上打车。
不过这个位置,APP上也不好打车。
季遇荌一遍又一遍提交约车订单,只是,约到一半,帝都宫正大门,忽然有一大群人走了出来。
季遇荌并没有看清,下意识就往旁边的假山退了退。
假山距离大门不远。
所以门口的动静,一下就传了过来。
她不仅听见了裴御城与萧正尧的声音,还有宁如烟的声音。
裴御城说:“今天如有怠慢的地方,还请萧叔叔不要怪罪。等过些天,我带小烟回祖宅的时候,再专程上门拜访。”
萧正尧却对裴御城说:“能亲眼见证你的人生大事,对于萧叔叔来说,已经非常开心,何来怠慢?!”
宁如烟的嘴巴很甜。
三言两语就哄得萧正尧开心不已。
萧正尧刚刚离开,钟渠也从里面出来了。
宾客,连着送了好几拨。
季遇荌拎着行李箱,本想急速离开的。
可是,她的双脚,却好似长出了根,根本迈不开。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
在门口的方向,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以为裴御城与宁如烟已经进入帝都宫,缓缓从假山挪出来之时,竟然瞧见他俩,还在门口。
裴御城转身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却被宁如烟阻止了:“等一下!”
裴御城有点不解地转过眼眸看过去,宁如烟当即解释道:“你领带歪了。”
裴御城当即抬起手,自己整理。
不过整理了好几次,仍然没有理好。
宁如烟见状,低声说道:“我帮你吧!”
宁如烟的官方身高,只有163厘米。
尽管穿着极高的高跟鞋,可是在裴御城的身边,仍然显得非常矮小。
季遇荌看着宁如烟踮起脚尖帮裴御城整理领带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那一刹,一股无法捕捉,却无比激烈的尖锐疼痛,急速在肺腑之间蔓延而开,密密麻麻袭遍她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
疼痛,深入骨髓。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裴御城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季遇荌当即有些狼狈的,急切又退回假山后。
裴御城英挺的剑眉,一点一点地拧起来,很深。
眼底绽放的光,更是黑暗,冷峻,又危险。
宁如烟帮裴御城整理好领带,瞧见他别过英俊的脸,正盯着某一处,情绪有点不太对,宁如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立马好奇地问道:“御城,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