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季遇荌抵达医院的时候,刚好两点。
理疗时间,原本定在两点半,但是季遇荌去到理疗室,却发现医师根本不在,只有助理坐在办公桌旁,季遇荌询问后才知晓:医师家里突然出了急事,向医院请假回家了,下午的理疗,全部改期至明日下午。
军.区.医.院的理疗室与康复中心,隶属于医院的特别部门,是单独设立的。
换句话说:与医院的其他科室,分楼管理,相隔甚远。
季遇荌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站在了门诊三楼的妇产科。
不仅如此。
此刻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张妇科主任的挂号单。
季遇荌垂下眼眸,静静盯着。
明明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里,思绪也没怎么转动,但是魂魄却奔涌着仿若穿过时间的长河,一下穿回到五年前,她产后第二次大出血的时候,她的主治医师彻底怒了,言辞恐怖地呵斥她:
“到底还要不要命?!”
“你是不是根本还没弄懂情况?!”
“你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又没有人及时把你送来医院,宫.体已经严重受损,我们为了保住你的子.宫,三位医师在手术室拼尽全力,几乎是堵上自己的职业前途,你却完全不顾惜我们的成果。”
“新生儿重症ICU,有专业医师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在门外候着,毫无意义。”
“这次算你运气好,血是止住了,但是你如果继续折腾自己,让自己再次出血,不止是无法怀孕这么简单,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子.宫绝对保不住了……”
季遇荌的耳畔,全是嗡嗡之声。
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挂号单。
其实,根本不用再查了。
世间,本来就没有奇迹。
那一次,她的主治医生已经给她判了死刑:无法再孕,能保住子.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季遇荌在走廊里站了站,原本想要转身离开妇产科的。
结果……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门,忽然被一股力道狠狠拉开,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地哀嚎声传来:“老公你不要跟我离婚,我们再换家医院,重新再查一查好不好?!现在的医学这般发达,我肯定能怀孕的……”
季遇荌转眸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瞧见一名穿着黑衣的男人,铁青着脸从办公室出来。
而不断乞求、满脸都是泪痕的女人,却死死拽着他。
男人似乎恼急了。
完全不顾女人的苦苦哀求,大力挣扎着想要撂开她。
甩不开,男人甚至动了粗,一脚把女人踹开了。
“你还能怀什么啊?!刚刚主任的话,说得已经够直白了,你怀孕的几率为零。你不要哭得死去活来卖惨,最应该哭的,难道不是我?!”男人眼睛都是猩红的,“我不和你离婚,难不成要我们老刘家断子绝孙?!你也知道我母亲一直都想要抱孙子,我给了你足足五年的时间,是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而已。”
“老公,我们再试试,国内医疗不好,我们就去国外……”
“算了吧!”男人说,“再这样耗下去,我不仅没孩子,还没钱,王丽,你不要这般自私,把我也拉入地狱,刘家不能没有孩子的。”
最后男人完全不顾女人如何哀求,还是扭头走了,头都不回的那种。
而女人悲凉的哭嚎声,不断在走廊盘旋、回荡……
……
晚上,柳姨领着两名女仆送晚餐来医院的时候,敲响房门,推门的瞬间,便瞧见季遇荌正环抱着双膝,靠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神情落寞地看着窗外。
柳姨站在餐厅,一边指挥着女仆把营养餐,按照季遇荌的喜好程度摆放好,一边用眼尾余光去瞄季遇荌。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非常入神。
餐厅的动静还挺大的,但是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柳姨示意女仆退下之后,再次看向季遇荌之时,发现她乌黑的长发,被通往露天阳台大打而开的玻璃门溜进来的风,吹得不断飞舞,柳姨当即去衣柜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小毯子,走至季遇荌的身边,谨慎仔细披在季遇荌的肩膀上。
在季遇荌回过神扭头看过来时,柳姨这才看清楚,季遇荌的脸色很差,唇色苍白,柳姨眉头当即一拧。
她柔声提醒道:“季小姐,初夏的气温最是反复,小心吹风会受凉。”
季遇荌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对柳姨说:“谢谢。”
柳姨:“季小姐照顾你是我的职责,你如此客气,有点折煞我。”
季遇荌没再说什么。
柳姨则是转身去把玻璃门关上,然后提醒季遇荌吃晚饭。
季遇荌却坐在落地窗前没动:“暂且先放着吧,我还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