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荌觉得自己赢定了。
先不说裴御城的汤圆,适才只是他漫不经心随意用勺子舀了两枚,就像裴家老太说的那样,应应景。
而季遇荌碗里的,每一枚,皆是精挑细选。
尽管汤圆大小一样,外观毫无二致。
可,如果细细分辨,多多少少还是有极其细微的区别。
季遇荌想过了:在等级制度极近严苛的裴家,上至最尊贵的家主,下至最卑微的三等仆人,时时事事都不能出现任何的失误与偏差。换句话说,单是后厨包的汤圆,每一枚的皮与馅儿,怕是都分毫不差。
既然如此。
想在材料一致的汤圆内,强行加入一枚硬币,那么里面的馅儿,必定受到挤压,一定会往外溢。
所以,季遇荌全挑可以隐隐从外面瞧见里面黑色芝麻馅儿的汤圆。
这是第一次季遇荌被自己的智商折服。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聪明过。
其实,不止季遇荌,是在座所有人都觉得今年的彩头,非季遇荌莫属。
毕竟裴御城刚才的态度,实在太淡漠,太敷衍了。
怎么可能吃到硬币?!
在季遇荌埋头吃最后几枚汤圆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裴怀瑾,嫉妒得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能不嫉妒?!
往年,汤圆全是他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全凭他的胃容量,根本不会有人跟他抢。
今年好了。
不仅有人跟他抢汤圆。
而且,还是他最憎恶的人。
但凡他喜欢对方哪怕一点,心里都没有这么难受,这么气愤。
偏偏他与季遇荌,从一开始便八字不合。
对她,裴怀瑾真是一丢丢都喜欢不上。
而季遇荌,又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他好歹是她的小叔子。
在裴家,想要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应该想方设法讨好他,收买他,拉他当盟友吗?!
结果非要跟他对着干。
实在讨厌了。
在裴怀瑾心里,对季遇荌的讨厌值又+1。
不对,是直接+100000000000000……
季遇荌默默在心里数了数。
加上季念承碗里剩下的,今晚她汤圆吃了估计接近四十枚。
裴家的汤圆,偏小。
个头,只有超市的一半。
可,毕竟数量摆在那里呢。
而且糯米本来就压胃不易消化。
季遇荌觉得自己要撑死了。
实在吃不下了。
然,为了季念承,她吃不下也必须吃下。
硬币,近在咫尺。
季遇荌已经脑补过无数次了。
季念承换心手术成功,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经济压力。
现在完全又不用她养孩子。
那么她在剧组挣的钱,可以全部存下来。
当初离开帝都之后,季遇荌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回来。
她已经做好老死他乡的准备。
可,她总是要做梦。
梦见回了帝都。
见了想见的人。
去了所有想去的地方。
季遇荌每次从睡梦中醒来,然后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跟季念承谈论起梦境:“承承,妈妈的故乡,有一座寺庙,许愿非常的灵,妈妈好想带你去许愿祭拜。”
“承承,妈妈的故乡,还有一家私房菜,做得帝都菜特别好吃,虽然位置偏僻,餐厅环境很差,但却是妈妈吃过最美味的,可是,以后再也吃不上了。”
“承承,还有妈妈的家,整座岱山,一年四季都会开花,不像在M国,到了冬季,每天都阴沉沉的,一眼望去,全是灰蒙蒙,不见半点的色彩……”
十四岁,初识裴御城,她太稚嫩,只觉一眼万年,心生欢喜。可是,一天一年,一点一寸沦陷,万劫不复。裴御城总是觉得她不爱他,觉得陆衍景横在他们中间。可是,他不会知道,十六岁的时候,她徒步去了普济寺,在山脚处,望着高得不见尽头的台阶,一步一叩首登上了天梯,然后跪在神.佛前,偷偷虔诚许愿:“但求佛祖保佑,许我嫁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