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荌用最快的速度，与脑死亡孩子的父母签署了协议。
尽管，按照M国的法律规定，这份协议不仅没有意义，甚至还违法。
但，看着署名栏那里两枚鲜红的手指印，季遇荌倒是安心了不少。
心脏源落实了，只差手术费与酬金。
闻讯赶来的李桐，拿到协议的刹那，瞅见上面的金额，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滚出来，她满脸的不敢置信：“五百万？！荌荌，你是不是疯了，你去哪儿弄那么多钱？！”
“你是不是被那夫妻给宰了？！”
“他们最擅长坐地起价，孩子的肾，明明说好一颗五十万，结果患者家属来医院签署协议，他俩临时上浮至一百万。”
“心脏，再怎么贵，也不可能卖五百万呀。”
“你等着，我去找他们。”
“他们实在太过分，大不了我去有关部门投诉。”
说着李桐满脸愤怒就要离开，季遇荌却一把抓住她，阻拦道：“五百万，是我主动给的，并不是他们狮子大开口。”
“……”李桐有些搞不明白季遇荌的心态。
明明季念承的手术费，她都凑不够。
结果，酬金开口就五百万。
这么多钱，她去哪里找。
愤怒的缘故，季遇荌瞧见李桐白皙的脸颊都隐隐泛红了，她知道，李桐是真心对她好。
所以，她拉着她的手，忽然问道：“你知道，孩子的父母，为什么会临时上浮价格吗？！”
“为什么？！”李桐问。
季遇荌回复道：“桐桐，你还没做母亲，所以不知道当母亲的心理。”
“这跟他们坐地起价，有关系？！”李桐不服气。
季遇荌说：“孩子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是父母心尖上最不能触碰的柔软。他们临时涨价，其实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动刀子，舍不得他被切得七零八落，连死都不能完整。他们估计想拖延一天是一天。既然孩子都没了，多给点钱，也算是给他们的安慰。”
“……”李桐咬着嘴唇盯着季遇荌，好半晌才低声说，“你的这个逻辑我听不懂，反正我只是觉得你出手就五百万，特别傻.逼。你可怜别人，可是有谁来可怜你，救赎你。”
季遇荌好半天都没说话。
末了，她低低开口道：“酬金，我自己会想半天，三天之内，一定会补齐。不过，我要再回趟帝都。”
季遇荌去病房看季念承的时候，他还睡得正沉。
季遇荌不敢打扰他，只是轻轻吻了吻他可爱柔软的脸蛋，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天还没怎么亮。
距离早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李桐说，季念承最近的胃口很差。
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
季遇荌便让李桐去借了医院的小厨房，亲手给季念承做了小金鱼馄饨。
胡萝卜馅儿的。
季念承从小就喜欢吃。
只是在包馄饨的时候，不经意扯到受伤的胳臂，季遇荌立刻低呼出声。
而一直站在旁边，拿着手机帮她看回帝都机票的李桐，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她的手。
“你的胳臂，怎么了？！”李桐当即扔了手机。
季遇荌回复道：“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不碍事，吃了消炎药，已经开始消肿了。”
李桐瞬间没了声音。
直到季遇荌煮好馄饨，李桐那边仍然无声无息的。
这有点反常。
季遇荌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李桐不知何时眼眶都红了。
她蹙起眉头询问道：“桐桐，你怎么了。”
李桐咬住嘴唇：“你才回国一个多月，就瘦得不成人样了。如果陆衍景还活着，他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陆衍景”这三个字，让季遇荌的心脏陡然缩至最紧，再次松开的时候，鲜血一片。
狭小的厨房，安静得只有剩下沸水翻滚的声音。
季遇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如果陆衍景还活着。
如果陆衍景健健康康的。
她肯定不会这么辛苦。
就算陆家与季家破产了，但是陆衍景足够优秀，做什么都出色，他就算像个普通人随便找份工作，她的小日子便会过得很舒心。
而且，陆衍景很疼爱承承，视如己出的疼爱。
倘若他还在，或许承承的手术早就做了。
现在的承承，已经活蹦乱跳。
这样的假设，真美好。
李桐瞄到季遇荌低垂着眉眼，站在炉台前，无声忙碌，她忍了忍，最后还是低低开口了：“你回帝都一个多月，裴御城都没任何表示吗？！”
表示？！
什么表示？！
早在五年前，他就说过：季遇荌，我们恩断义绝。
季遇荌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可是李桐却有点怒不可遏：“他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当初只顾爽一爽，现在却完全不负责，是个人吗，真心太渣了。如果他不想要孩子，如果他不喜欢你，当初为什么要碰你？！”
碰，还不做安全措施。
艹——！
“他不知道承承的存在。”季遇荌。
“你还在帮他说话？！季遇荌，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他心里分明没有半点你的存在，但凡他心里有一点你的位置，以他现在帝都的权势，挑下眉头，你在娱乐圈还会没资源吗？！还会因为区区七十万的手术费，把自己的手都弄受伤？！”
“季遇荌，你就是傻，就是一根劲儿。”
“如果换我是你，我给裴御城生了个儿子，就算他爱宁如烟爱得要死，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该有的身份，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此舒坦地活着，我绝对会要无数的房产，无数的动产、不动产，还会要几十亿几百亿的现金，绝壁要得他倾家荡产。我才不会委屈自己，让自己如此的辛苦。”
季遇荌默默听着并不说话，小心翼翼把煮好的小金鱼馄饨，从锅里盛保温桶里暖着。
李桐瞧见她那副吃瘪都吃得心安理得的模样，又气又恼的：“季遇荌，你是不是没听见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你去找裴御城要抚养费。”
“我不会去找他。”在李桐喋喋不休，着急到不行的时候，季遇荌忽然低低来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那是你该得的。”李桐说，“承承也是他的儿子，他有义务抚养。”
“桐桐，你喜欢过一个人吗？！用这里喜欢过的那种。”季遇荌望着李桐，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如果你用这里喜欢过一个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绑住裴御城的方法，或许有很多很多，承承就是最好的办法之一。可是桐桐，我不要找一个我喜欢他，比他喜欢我多的人。如果裴御城不喜欢我，我宁愿一辈子都陷在泥泞，一辈子沉在黑暗，也不愿去乞求他半分的施舍……”
季遇荌订了最快飞帝都的航班。
时间是M国的正午十二点。
季遇荌只有上午有三个小时陪季念承。
M国最近在降温。
虽然住在医院里，房间里有二十四小时的恒温空调。
但是，季遇荌还是带季念承去了趟商场，给他买了两件厚厚的袄子。
马上就到元旦节了。
商场里张灯结彩，很有节日的气氛。
季遇荌给季念承挑了件颜色很喜庆的袄子。
季念承很开心，从商场出来的时候，一直都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妈妈，等我的病好了，我就穿这件衣服跟你回家。”
“嗯。”季遇荌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
恰逢周末，前来逛商城的人很多。
门口车来车往，并不好打车。
等了许久，也不见一辆出租车。
季遇荌在手机上约了一辆网约车，在等待的途中，季遇荌发现季念承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于是倾身把他抱了起来：“累了？！抱着妈妈，休息会儿。”
季念承却挣扎着想下去：“妈妈，承承现在很沉，你抱我手会酸，我自己可以站着等车。”
季遇荌却说：“只要你能多吃点饭，凭本事多长点肉，再沉妈妈都抱得动。你别乱动，让妈妈好好抱抱。”
季念承伏在季遇荌的肩头，乖乖的。
商场对面，巨大的LED，正在播放一条娱乐新闻，是有关宁如烟新戏《王朝》即将举办开机仪式的。
但凡与宁如烟有关的八卦，记者们都会带上裴御城。
新闻里，正反反复复播放着裴御城领着宁如烟出席一场重要的商界活动的照片。
季遇荌下意识自动屏蔽有关他俩暧昧的新闻。
而，一直安安静静趴在她肩膀上的季念承，在看见LED上那张英俊绝伦的男人脸庞时，他动了动嘴唇，无声无息地喊道：“爸爸……”
网约车是五分钟后抵达的。
季遇荌抱着季念承上车，刚离开，旁边一名戴着帽子的女人，将掩住她面孔的围巾，往下拉了拉。
她目不转睛盯着季遇荌乘坐的网约车离开的方向，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后，情绪有点激动道：“莉姐，你知道我刚刚碰见谁了吗？！就是那名十八线小演员季遇荌！！她竟然真的有私生子了！！”